龍都外,官道旁,一片茂密的櫸木林中。
數十名衣著混雜、卻個個眼神凶悍、氣息不弱的漢子隱匿其間,兵刃雖用布包裹,但那凸起的形狀和隱隱透出的煞氣,昭示著他們絕非善類。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人稱“疤狼”,正摩挲著腰間的一對淬毒短刺,眼中閃爍著貪婪與焦躁。
“媽的,怎麼還沒到?消息不是說那鐘家的小娘們今天必過此路嗎?”一個手下低聲抱怨。
疤狼瞪了他一眼︰“閉嘴!李總管吩咐的事,給老子耐心等著!那可是潑天的富貴!只要把事情鬧大,讓那鐘凌羽在龍都門口見血,壞了她的名聲,咱們後半輩子就等著吃香喝辣吧!”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腦海中已經開始幻想完成任務後,李忠賢承諾的金銀財寶和逍遙日子。他甚至已經想好了,等下動手時,要“不得已”犧牲掉哪幾個不太听話的手下,才能把“遭遇悍匪襲擊,鐘家女奮力反擊,雙方互有死傷”的戲碼演得更加逼真。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如旋風般沖入林中,馬上的探子滾鞍落馬,氣喘吁吁地喊道︰“頭兒!來了!鐘家的人馬!距離此地不足五里!”
疤狼精神一振,猛地站起身,眼中凶光畢露︰“好!兄弟們,抄家伙!都給我記住嘍,目標就是那個騎紫馬、穿紫衣的小娘們!圍上去,先言語挑釁,等她的人先動手,咱們就下死手!死的越多,功勞越大!”
眾人紛紛扯下兵刃上的裹布,寒光閃爍,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然而,那探子喘勻了氣,又急忙補充道︰“可是…頭兒!他們…他們到了前面的岔路口,突然向右轉,沒有朝龍都來,而是…而是往雲夢澤方向去了!”
“什麼?!”疤狼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雲夢澤?那不是三皇子龍伯言的封地嗎?她去那兒干什麼?!”
計劃全被打亂了!在龍都門口動手,和在三皇子封地動手,那性質截然不同!前者可以說是意外沖突,後者簡直就是公然挑釁皇子威嚴!
“頭兒,現在怎麼辦?”手下們都有些慌神。
疤狼臉色陰晴不定,一咬牙︰“追!還能怎麼辦?李總管的命令是必須給她找麻煩!她去看雲夢澤,咱們就跟到雲夢澤!找個僻靜地方,一樣動手!快!別跟丟了!”
這群烏合之眾立刻亂哄哄地沖出樹林,翻身上馬,朝著雲夢澤方向疾馳而去。他們只顧著追趕鐘凌羽的隊伍,卻根本沒留意,或者說根本不在意自己正在闖入何方地界。
雲夢澤地域廣闊,水網密布,其中有大片區域被龍伯言劃出,作為新擴建的皇子親衛營專屬訓練場。此地崗哨暗藏,禁制遍布,尋常百姓和修士皆知避讓。
疤狼一行人縱馬狂奔,沖入一片地勢相對平坦、林木稀疏的區域。他們遠遠已經能看到鐘凌羽那支隊伍醒目的紫色旗幟,正想加速包抄過去。
突然——
咻!咻!咻!
三支響箭帶著淒厲的尖嘯聲,猛地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射向他們前方十丈之地,精準地插入地面,箭尾劇烈顫抖,發出嗡嗡的警示之音!
“不好!有埋伏?!”疤狼心中一驚,猛地勒住馬韁。
然而,已經太晚了。
只听周圍林中傳來一片整齊劃一、令人心悸的甲葉踫撞與腳步聲!下一刻,無數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樹木後、土坡下、甚至淺水沼澤中現身!
玄黑色的制式鱗甲,森然的刀槍劍戟,冰冷而充滿殺意的眼神——整整兩千名精銳士兵,如同一個巨大的、無聲的死亡漩渦,將他們這百余人徹底包圍在了中心!這些士兵氣息沉穩,行動間帶著久經沙場的默契與鐵血煞氣,遠比他們這些江湖匪類要可怕得多。
隊伍前方,一員將領傲然而立。他身披黑色龍紋輕甲,外罩御前帶刀指揮使的玄色披風,面容冷峻,獨眼如同鷹隼般銳利,正是新晉的“御前帶刀指揮使”、統領重建擴編皇子親衛營的墨寒星!
他剛剛結束一輪操練,正準備帶兵回營,卻沒想到竟有一伙不開眼的賊人,敢如此明目張膽、手持兵刃闖入軍事禁地!
墨寒星的獨眼掃過疤狼等人那驚慌失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臉,以及他們手中明顯是制式兵器卻試圖遮掩的兵刃,冰冷的聲音如同寒鐵交擊︰“何處來的宵小之輩,擅闖雲夢澤軍事重地?持械沖撞軍營,形跡可疑,意圖不軌——拿下!”
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定罪!
“軍…軍爺!誤會!天大的誤會!”疤狼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從馬上栽下來,連忙擺手解釋,“我們…我們是追一伙賊人,誤入此地…”
“誤入?”墨寒星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響箭警示而不止步,直面大軍而手持利刃,這是誤入?當我親衛營將士是瞎子嗎?!”
他猛地一揮手︰“繳械!反抗者,格殺勿論!”
“遵命!”
兩千親衛營士兵齊聲怒吼,聲震四野,如同雷霆炸響!那百余名匪徒何曾見過這等正規軍的恐怖氣勢,當場就有一半人腿軟得跌下馬來。
這些新編的親衛營士兵,大多是從神策軍中抽調的精銳,其中不少更是跟隨龍伯言遠征日出國,經歷過血與火洗禮的老兵。對付這些江湖匪類,簡直是砍瓜切菜!
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陣型變換,刀盾手在前壓縮空間,長槍手如林推進,弓弩手在外圍精準點殺試圖逃跑者。配合默契,動作狠辣高效。
匪徒們試圖反抗,但他們的個人武藝在軍隊的戰陣面前顯得蒼白無力。刀疤剛抽出淬毒短刺,就被四面刺來的長槍逼得手忙腳亂,隨即被一名盾牌手狠狠撞翻在地,瞬間被幾把鋼刀架住了脖子。
戰斗——或者說圍剿,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就結束了。百余名匪徒,死傷三十余人,其余全部被生擒活捉,一個個面如土色,抖如篩糠。
墨寒星走到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疤狼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獨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說,誰派你們來的?目的何在?”
疤狼還想嘴硬,但看著周圍那些士兵冰冷的目光和滴血的刀鋒,心理防線瞬間崩潰︰“是…是李總管…宮里的李忠賢公公!他讓我們找鐘凌羽小姐的麻煩,把事情鬧大…”
墨寒星的獨眼微微眯起,寒光更盛。李忠賢?那個閹人?竟然敢把爪子伸到殿下封地來了?還意圖對殿下可能感興趣的客人下手?
“全部帶走!就地嚴加審問!撬開他們的嘴,我要知道每一個細節!”墨寒星冷聲下令。他幾乎可以預見,這份口供送到殿下面前時,將會引發怎樣的波瀾。
而這一切,鐘凌羽對此毫不知情。她的隊伍此刻正停在雲夢澤外圍一處風景秀麗的湖畔。
鐘凌羽騎在一匹神駿的紫色龍駒上,眺望著遠處煙波浩渺的雲夢澤和隱約可見的軍營輪廓,心中暗自點頭。這三皇子果然治軍有方,戒備森嚴。
她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並未穿著華服,而是便于行動的紫鳳旗勁裝,對身旁一名女衛吩咐道︰“依禮數,遞上我的名帖和拜禮。言明紫鳳旗鐘凌羽,為謝三殿下鏟除西荒門,護我商道安寧之誼,特來拜謁,在此等候殿下召見。”
她的舉止落落大方,既有江湖兒女的灑脫,又不失世家小姐的禮數。她並不知道,一場針對她的陰險陰謀,已經在無意間,被她所要拜訪的對象,以雷霆手段碾碎于無形之中。
湖風拂過,吹起她額前的幾縷發絲。鐘凌羽目光清澈而堅定,對于即將見到那位傳說中的三皇子,心中充滿了好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