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軍團行營的中軍帳里,坎特伯雷伯爵正低頭看著案上的戰報。
案頭堆著的十余份文書,全是 “偵察隊失聯” 的消息,最近一份來自三天前,派去探查哥爾特人主營的最後一支小隊,徹底沒了音訊。
包括查理他們在內的十五支偵察隊,全部失聯。
坎特伯雷心中不僅為這些小隊在惋惜,更多的也還是在擔心查理他們的消息。
帳簾突然被輕輕掀開,帶著一身風塵的查理快步走進來,身上的鎧甲還沾著米西亞省的黃沙,靴底蹭在地面,發出熟悉的聲響。
坎特伯雷猛地抬頭,手里的毛筆 “啪” 地落在戰報上,墨汁暈開一大片。
他望著眼前完好無損的少年,眼眶瞬間發熱 。
這三個月來,他無數次在深夜里驚醒,想起查理帶著二十人潛入敵境的場景,想起那些失聯小隊的結局,只能靠一遍遍告訴自己 “查理本事大,不會有事” 來壓下心慌。
可直到此刻真真切切看到人站在面前,懸了三個月的心,才終于落回肚子里。
“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
坎特伯雷站起身,快步走到查理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觸到鎧甲上未磨平的稜角,又立刻收回手,像是怕踫疼了他。
“有沒有受傷?路上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這樣的話他並沒有能問的出口,因為他知道這一去的凶險,必然是九死一生。
但是查理知道父親擔憂的是什麼,無言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切安好。
從懷里掏出折疊的殘軍名冊,遞到他面前︰“父親,米西亞省的殘兵已經集結完畢,共一萬三千七百人,由崔比特千戶暫代指揮,按我留下的戰術在敵後開展游擊。”
“一萬三千七百人……”
坎特伯雷接過名冊,指尖撫過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的激動。
這段時間,前線局勢一天比一天緊張,哥爾特人與拜佔庭聯軍步步緊逼,偵察隊又接連失聯,他心里早已壓滿了沉重,而這份名冊,是近期唯一的一個好消息了。
一萬多人看似並不多,但是如果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這股數量絕對是扭轉佔據的一道關鍵因素。
“這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了。” 坎特伯雷深吸一口氣,將名冊小心翼翼地收進懷里,語氣里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
“你不知道,為了摸清米西亞省的情況,我前後派了十五支偵察隊,除了你們,其余的……”
他話沒說完,卻重重嘆了口氣。
帳內的燭火映著他眼底的疲憊,那些失聯的小隊,個個都是第五軍團的精銳,有的跟著他打了五年仗,有的還是剛從軍校畢業的年輕人,可現在,他們都成了未知數,大概率是永遠回不來了。
“父親,” 查理看著他疲憊的模樣,還是不得不輕聲道︰“哥爾特人與拜佔庭已經完成了指揮整合,他們的命令傳遞直接跨陣營,近日很可能會對行營發起總攻。”
坎特伯雷猛地抬頭,眼中的疲憊瞬間被警惕取代︰“你說什麼?他們已經整合指揮了?”
“是。” 查理點頭,將在密林里看到的場景一一說明。
“拜佔庭軍官直接向哥爾特巡邏隊下達總攻命令,文書上既有拜佔庭皇室封蠟,又有蠻族圖騰,可見雙方協作已深入指揮層。”
坎特伯雷快步走回案前,重新展開地圖,指尖在米西亞與色雷斯的交界線上來回滑動。
原本他還打算利用哥爾特人與拜佔庭的矛盾尋找破綻,可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已徹底行不通。
“立刻召集各營將領,召開軍事會議。” 坎特伯雷拿起案上的令牌,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穩︰“你剛回來,先去休息片刻,等下會議上,還需要你詳細說說米西亞省的情況。”
查理自然無不應允。
案上攤開的地圖被將領們的指尖戳得滿是褶皺。當查理說完沿途所見 ,尤其是著重說明了拜佔庭軍官直接向哥爾特巡邏隊傳令、兩軍文書共用雙重視認標記,他判斷近日後總攻的消息時,帳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騷動。
“怎麼會這樣?他們居然能擰成一股繩?” 步兵營的統領率先拍了案,鎧甲上的銅片撞得叮當作響。
“咱們之前還想著,等他們打起來,找機會鑽他們配合的空子……”
“就是啊!哥爾特人最傲,拜佔庭又向來瞧不上蠻族,怎麼會願意讓拜佔庭指揮?” 騎兵營的長官皺著眉,手里的馬鞭在掌心反復抽打。
“這計劃全亂了!”
查理站在帳角,看著將領們七嘴八舌地爭論,眉頭越皺越緊。
然後就出現了一大堆五花八門的不靠譜的軍事建議。
什麼趁夜去燒拜佔庭的糧草,但是談及如何怎麼避開對方聯軍,或者由誰去完成的時候,大家就又沉默了。
吵得最凶的幾個將領竟達成了 “共識”, 實在不行,就等聯軍來攻時,擺開陣型正面硬剛,“憑著第五軍團的底子,未必輸他們!”
“硬剛?” 查理實在忍不住心里默默吐槽道︰
“對方現在至少有三萬兵力,哥爾特人的輕騎兵擅長平原對戰,拜佔庭的重步兵能扛陣線,還有雙方的祭司與神聖騎士團互相配合。咱們第五軍團滿打滿算只有五萬人,其中三成還是剛補充的新兵,正面硬剛,跟送命有什麼區別?”
吵了許久,坎特伯雷听不下去,大喝一聲閉嘴,帳內瞬間安靜下來。
幾個剛才喊著 “硬剛” 的將領臉色漲得通紅,卻沒反駁 。
其實他們心里也知道,這些天聯軍步步緊逼,他們早已摸清對方的兵力,正面交鋒確實討不到好。
查理听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總算明白,這個世界的軍事意識,確實還停留在 “兵力碾壓”“陣形對沖” 的初級階段 。
他們或許懂怎麼排兵布陣,懂怎麼沖鋒陷陣,卻不懂 “避實擊虛”“借勢而為”,更別說那些靈活的戰術變通。
“查理,你怎麼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坎特伯雷出聲問道,他見查理剛剛似乎就臉憋得通紅,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查理拿起案上的木炭,在地圖上圈出聯軍主營後方的一條小河。
“這條河是拜佔庭重步兵的水源地,河上游有處峽谷,只要在峽谷兩側埋上石雷,再派人鑿開上游的堤壩,蓄水之後的大量的水流,再配合水系魔法師的加持,沖垮他們的水源營地不成問題。”
將領們看著地圖上的標記,眼神漸漸亮了起來,卻還有人遲疑︰“可這些都是小伎倆,能影響戰局嗎?”
坎特伯雷伯爵適時開口,目光掃過帳內的將領︰“查理說的有道理。現在聯軍指揮統一,正面硬剛不是辦法,只能用巧勁。接下來,就按查理說的,我們果斷出擊,分兩隊行動,直接派出一隊去上游鑿壩埋雷,其余人在營前布好防御陣,等聯軍亂了陣腳,再趁機沖鋒。”
帳內的爭論聲漸漸平息,將領們看著地圖上的計劃,臉上的慌亂慢慢褪去,多了幾分期待。
查理站在一旁,輕輕舒了口氣 。
他沒指望這些人一下子學會 “三十六計”,但至少,他們願意放下 “正面硬剛” 的執念,嘗試更靈活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