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聲音冷得像洞窟深處的冰，氣勢猛地就提升了上去，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換防這等要命的事，為什麼現在才說？”
剛剛才在心里夸了他們的氣節一番，現在就搞出來這種紕漏。
這種事情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原諒。
這麼多年的牢獄生活，居然已經把他作為軍事主官最重要的軍事素質都給丟干淨了，查理很是憤怒。
他確實有理由動怒。從潛入排水道到控制主洞窟，他們能一路藏得滴水不漏，靠的本就是 “隱秘” 二字 。
老法師的靜音結界壓著所有動靜，戰士們的暗殺干淨得沒留半點痕跡，而他自己更是捏著把汗，放棄了更省事的靈魂滅殺，轉而用精細到耗神的幻境魔法困住守衛。
要知道，直接催動神魂之力絞殺兩百多個沒有防備的守衛，不過是彈指間的事。
這些哥爾特人蠻族的戰士在沒有狂化的情況下，靈魂防御的水平是很低下的，基本也就是普通的一二級的戰士差不多。
可他偏偏選了最費功夫的路 ，就是因為上次救援坎特伯雷伯爵時，見過哥爾特祭祀的手段。
那些蠻族祭司能扯出戰士的血脈之力為自己加持，保不齊就有感知同族生死的法子。
若是貿然殺盡守衛，血脈間的聯系一旦斷裂，外面的祭祀怕是立刻就能察覺不對，到時候五千大軍圍上來，他們二十個人連塞牙縫都不夠。
眼前這些駐軍的身體還在虛弱之中，不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一點戰斗力沒有的同時還只能算作拖累。
“我…… 我忘了！”
崔比特的臉漲得通紅，聲音里滿是愧疚。
“這三年來，每天就盼著能活著，換防的時辰這些東西早記混了，也沒有那麼在意了，剛才看到大家吃飽飯，才突然想起來……”
他說著，狠狠捶了下自己的大腿︰“都怪我！要是因為這事壞了突圍的事，我……”
“現在說這些沒用。”
查理打斷他，神魂之力已順著通道向外探去，一路蔓延過去，隱約能感知到很多急促的腳步聲。
“換防隊快到了，凱爾，你跟昂斯去把入口處的守衛尸體拖進牢籠，用布蓋好。老法師，把靜音結界往入口處挪，別讓他們听見里面的動靜。”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崔比特身上︰“你知道換防有什麼細節嗎？有沒有什麼暗號什麼的？”
崔比特只能搖搖頭，囁嚅著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不知道……”
查理一整個大無語，就算是你們確實一直被關押著，可是這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太沒有素質了。
“好。等下我去應付換防隊，你們先回到後面的牢籠之中去，留下二百個還能站起來偽裝守衛。只要他們沒起疑心，就等他們換完防。立刻動手，速戰速決！”
凱爾皺緊眉頭︰“太危險了！萬一被認出來……”
“我去最合適。” 查理的眼神很堅定︰“我的靈魂魔法能暫時改變氣息，裝成哥爾特人的守衛沒問題。你們太明顯，一靠近就會露餡。”
說話間，岩洞外已遠遠地傳來了粗啞的喊聲︰“里面的人死了？趕緊開門！換防了！”
查理深吸一口氣，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急速向著入口走去，腳步刻意放得沉重，模仿著哥爾特人粗獷的姿態。
剩余的人則迅速回到牢籠之中，還能站起來的，則迅速開始將那些已經靈魂迷失的守衛身上的衣服扒下來就往自己身上套。
岩窟的甬道里靜得只剩查理的腳步聲，火把的光在前方拉出細長的影子，映得兩側岩壁上的石紋像爬動的蛇。
他沒有說話，只是走著走著，右手忽然在身側輕輕一扣， 拇指與食指相抵，中指蜷起，無名指與小指微微張開，正是土行厚載印。
指尖剛結印，腳下的岩石就泛起極淡的土黃色光暈，像水紋般順著甬道向前蔓延。
第一個陷入靈魂幻境的哥爾特守衛，正舉著戰斧對著空氣亂砍，腳下的岩石突然變得柔軟，像被曬化的黃油，悄無聲息地漫過他的腳踝。
那守衛毫無察覺，依舊嘟囔著蠻話，直到岩石漫到膝蓋，才猛地踉蹌了一下，剛想低頭查看，整個人就 “噗” 地一下被岩層吞沒，連聲悶響都沒發出。
堅硬的岩石在吞沒他的瞬間，又迅速恢復了原本的模樣，連一絲縫隙都沒留下，仿佛剛才的 “沼澤” 只是錯覺。
查理腳步未停，結印的手輕輕一推，土黃色的光暈繼續向前流動。
第二個靠在岩壁上傻笑的守衛，後背剛蹭到泛光的岩石，整個人就像被無形的手拽了一把，身體直直地往岩壁里陷 。
先是肩膀，再是胸膛，最後連舉在手里的長矛都被岩層裹住，只余下矛尖在外面晃了晃，隨即也徹底消失，岩壁重歸平整，連矛尖劃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這場景看得暗中跟隨的老法師瞳孔驟縮。
他也是玩了一輩子魔法的人，雖然不是土系魔法師，但是也很清楚操控岩石有多難。
普通星耀級土系法師想讓石頭裂開道縫，都得念半天咒語、耗掉大半魔力，更別說讓堅硬的岩石像沼澤般吞人，還能在事後恢復原狀。
月影級的魔法師倒是輕松一些，但是絕不會這麼悄無聲息。
可查理呢？
只是走過而已，連句咒文都沒念，岩石就像听他話的僕人，溫順得不像話。
當然，他並不懂查理手中手印的含義，更不知道道術體系這種東西，只是看到查理甚至能夠無魔咒釋放魔法，自然大覺震驚。
有個守衛正蜷縮在甬道角落，嘴里反復念叨著 “別殺我”，土黃色光暈漫到他腳邊時，他還茫然地踢了踢石頭，像是在驅趕蚊蟲。
下一秒，岩石突然從地面凸起，像只巨大的手掌，輕輕一托就將他整個人裹住，然後緩緩沉入地底。等岩層重新合攏，甬道里只剩他剛才坐著的那塊地面，連點凹陷都沒有。
查理走到甬道中段時，又抬手結了個變式印訣 。
這次是土行厚載印的 “藏” 字訣。
指尖劃過空氣的瞬間，前方三個並排站立的守衛腳下，突然出現一圈圓形的土黃色光紋，光紋內的岩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軟、下陷，將三人穩穩托住後，又緩緩向地底沉降，整個過程輕得像托起一片羽毛。
動靜更是小的，連一點點聲音和波動都沒有。
老法師跟在後面，看著那些守衛一個個消失在岩石里，喉嚨忍不住動了動。
眼前的查理，操控岩石的精度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僅能精準吞沒守衛，還沒讓甬道出現半點松動，連腳下的路都依舊平整。
“這哪是土系魔法…… 這是把土元素玩成自己的手腳了。” 老法師喃喃自語，法杖頭無意識地在掌心轉著圈。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查理能輕松催動禁咒 ，光是這手無魔咒釋放魔法的造詣，就早已遠超普通日曜級法師。
而這還是他第一次看查理釋放魔法，這才知道查理原來是一個土系魔法師。
查理走到甬道盡頭時，最後一個守衛也沉入了岩石。他收回手，土黃色的光暈徹底斂去，甬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若不是知道底細，任誰來看，都只會覺得這里空無一人，連半點戰斗痕跡都沒有。
他抬頭看向前方的入口，外面隱約傳來換防隊的喊聲。
沒有停留，查理整理了一下衣襟，將三玄劍藏在身後，腳步刻意放得粗獷，朝著入口走去。接下來，該應付那支即將到來的換防隊了。
他知道，這接下來的一刻鐘，比之前所有的戰斗都凶險 。只要一個破綻，就是滿盤皆輸。
洞窟內，所有人做好了準備，凱爾和昂斯退回了主窟，在他們的帶領下，所有人按照原本守衛們的站位站好，一個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駐防軍們則是回去牢籠里面，一個個東倒西歪地躺下，和之前別無二致。
成敗，在此一舉。
他們只能將命運寄托在查理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