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動。”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目光掠過那些蓄勢待發的戰士與法師,又將之前的話大聲重復了一遍︰“沒必要在這里浪費力氣。”
這話並非逞強。他清楚這支小隊的刀刃該用在何處。
黑木崖的駐軍還在等他們,米西亞省的五處營地像散落在棋盤上的棋子,若在這里為了幾百個哥爾特騎兵就拼得刀刀見血,後續的任務只會變成空談。
更何況,魔法師的大規模殺傷魔法在混戰中難辨敵我,術士的血脈之力同樣也是以範圍的殺傷為主的,一旦失控極易波及同伴。
連他自己那些道術,也得在開闊地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否則一記火神咒下去,自己這一方這些人都得燒的渣子都剩不下。
“這些蠻子急了會狂化。”
查理望著越來越近的騎兵,對方的狼頭盔在陽光下閃著凶光,輕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真到了那步,靈魂魔法的恐怕也不太好使了。”
他見過狂化的哥爾特人,雙眼赤紅如血,連斷了腿都能爬著揮斧,與其拖到那時候硬踫硬,不如趁現在, 趁他們還在馬蹄聲里囂張地吹著口哨,趁他們以為二十人不過是砧板上的肉。
身後的隊員們雖按捺住了動作,緊繃的肌肉卻像拉滿的弓弦。
凱爾的戰錘還懸在半空,老法師的法杖頂端凝結著躍動的風元素。
兩個七級戰士都悄悄沉下了重心。
查理能瞥見他們眼底的懷疑 。
一個毛頭小子隊長,真能對付得了數百騎兵?有人的指尖已經按在了武器上,顯然在等他失手的那一刻。
這些不服氣,查理看得通透。
從鐵砧教官宣布任命時起,那些藏在贊嘆聲里的打量、隱在服從下的質疑,從未真正散去。也好,今天就借這數百顆頭顱,讓他們看看清楚。
好叫你們心服口服,省得關鍵時刻有人質疑我的決定。
查理心中也不無這樣的想法。
哥爾特人的前鋒已沖到百米之內,最前面的騎兵正獰笑著舉起長矛,矛尖的倒刺上還掛著風干的布條。
就在這時,查理緩緩閉上了眼。
“哈哈哈,看對面這個小崽子,嚇得眼楮都不敢睜開了,他們一個個束手就擒了……兄弟們,上,活剝了他們這些王庭的狗……”
查理並不理會對方的無知之言。
潮水般的神魂之力從查理周身涌開,不是狂暴的沖擊,而是細密如網的滲透。
那些無形的絲線順著風勢漫延,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每個哥爾特人的顱腔。這是日曜級魔法師以上能掌握的靈魂魔法—— “靈魂絞殺”,以精神力為刃,直接絞碎意識的根基。
“絞殺?靈魂。”
兩個單詞消散在風里的瞬間,詭異的寂靜突然籠罩了整片開闊地。
沖在最前的騎兵猛地僵住,狼頭盔下的雙眼驟然翻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緊隨其後的數百人如遭雷擊,手里的武器 “ 當” 落地,身體軟軟地從馬背上側翻下去,重重砸在碎石灘上,發出一片沉悶的撞擊聲。
前後不過三息。
原本塵土飛揚的沖鋒路線,此刻只剩下歪歪扭扭的戰馬在原地刨蹄,而那些剛才還嘶吼著要飲血的哥爾特人,已經像被割倒的麥子般鋪滿了地面。
每個人的瞳孔都渙散著,連一絲掙扎的痕跡都沒有。
老法師的迷霧效果散去,大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凱爾的戰錘 “咚” 地掉在腳邊,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里像堵著滾燙的沙礫,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老法師的法杖頂端,那團躍動的風元素 “噗” 地散開了,他揉了揉眼楮,仿佛剛才那一幕是魔法造成的幻覺。
查理緩緩睜開眼,神魂之力如潮水般退去。
他撢了撢被風吹亂的衣襟,看向目瞪口呆的隊員們,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走吧,黑木崖還等著我們。”
隊員們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的武器還維持著出鞘的姿勢,好像是忘了該怎麼收回去。
剛才那一幕太過詭異 ,沒有火光沖天的魔法爆炸,沒有金鐵交鳴的廝殺聲,數百個凶神惡煞的哥爾特騎兵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栽倒,連句慘叫都沒來得及留下,仿佛被抽走了骨頭的木偶。
他們在迷霧之中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是一回復視野就見到了這麼詭異可怕的一幕。
老法師的法杖 “ 當” 杵在地上,他盯著滿地翻白的尸體,嘴唇哆嗦著,半天憋出句︰“日曜級…… 不,這靈魂魔法的精純程度,怕是初入日曜級都未必能做到……”
他也是見多識廣的,年輕時見過日曜級的法師施法,哪像查理這樣,輕描淡寫就收割了數百條性命?
幾個月影級的術士臉色發白,其中那個光系術士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他能感覺到剛才那股無形的力量掃過周身,帶著冰冷的壓迫感。
若查理的目標是他們,恐怕此刻也和地上的哥爾特人沒兩樣。
“這…… 這比用刀劍劈快多了……” 有戰士吶吶地說,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
這家伙顯然沒怎麼見過高端力量。
兩個七級戰士更是沉默。
凱爾低頭看著自己掉在地上的戰錘,又看了看查理平靜的側臉,突然覺得手里的武器像塊廢鐵。
他們習慣了用戰錘砸碎敵人的骨頭,用盾牌硬扛沖鋒,卻第一次見識到,原來殺戮可以如此安靜,又如此恐怖。
雖然七級戰士實力已經很厲害了,但是說實話他還真沒見過靈魂魔法能用成這樣的。
他也能用處大規模的戰技,但是如此簡單,如此輕描淡寫的殺掉數百人,他自認是真心做不到。
和另一個七級戰士對視一眼,另一個七級戰士也是沉默著搖搖頭,表示自己也做不到這種事。
凱爾放下心來,心道︰“那應該不是我菜了,實屬這位長官太變態。”
查理沒理會眾人的震驚,目光掃過滿地的戰馬。那些戰馬馬受了驚,正焦躁地刨著蹄子,鼻孔里噴出粗重的氣息。但是被靈魂氣息震懾,又不敢逃跑,只能在原地焦躁不安地瑟瑟發抖。
“土系的” 他抬眼看向兩個土系的隊員︰“把尸體處理掉,別留下痕跡。”
接著他轉向戰士們︰“挑五匹最壯的馬,放血剝皮,烤成肉干當補給。剩下的……” 他頓了頓,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全部處理掉,血腥味會引來更多麻煩。”
老法師這才回過神,連忙拽了拽查理的袖子︰“都處理掉?這可是好馬,哥爾特人的戰馬耐力極好,留著代步多好……”
“我們要潛入,不是去趕集。” 查理淡淡道,“馬背上的鞍具、馬蹄鐵,都會暴露行蹤。”
兩個土系法師立刻揮動法杖,地面以尸體為中心凹陷下去,黑色的泥土像活物般翻涌,很快就將數百具尸體吞沒,只留下一片平整的土地,連血跡都沒剩下。
戰士們則開始麻利地挑選戰馬,凱爾手起刀落,精準地割斷馬頸的動脈,動作雖快,眼神卻時不時瞟向查理,帶著幾分復雜的敬畏。
烤肉的香氣很快在開闊地彌漫開來,油脂滴落在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沒人再說話,連最年輕的術士都低著頭,默默擦拭著武器。
剛才那記 “靈魂絞殺” 像道無形的烙印,刻在了每個人心里 ,這個看似年輕的隊長,不僅實力深不可測,行事更是果斷得近乎冷酷。
查理靠在一棵樹下,閉目養神,神魂之力的輕微損耗讓他略微有些疲憊。
他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目光變了,從先前的懷疑、不服,變成了此刻的敬畏、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也好,他想,在這殺機四伏的米西亞省,服從比質疑更能保命。
火塘邊,老法師偷偷對凱爾說︰“這小子…… 比他爹當年還狠。”
凱爾咬了口剛烤好的馬肉,含糊不清地應道︰“狠點好…… 跟著狠人,活下來的幾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