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市的風忽然屏住了呼吸。
沒有萬千風刃撕裂空氣,沒有龍卷盤旋掀起塵埃,更沒有能掀翻山頭的狂怒呼嘯。
這個魔法安靜得詭異,像湖面沉入一顆石子前的剎那,連流動的聲息都斂成了虛無。
查理站在原地,明明知道院長已經出手,卻連一絲風的形態都捕捉不到。
可那瞬間壓得神魂發顫的壓迫感不會錯,仿佛整個天地的風都凝成了一只無形的眼,正冷冷注視著某個目標。
他猛地閉上眼,將所有注意力沉入外放的神魂之力中。
對面那股狂暴的靈魂力量突然崩潰般回縮,像受驚的蛇縮回洞穴,每一寸都在顫抖,似乎在躲避著什麼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觀照世界,啟!”
查理將意識徹底沉入琉璃真我,任由神魂之力如潮水般鋪開。
這一次,他終于捕捉到了那抹近乎虛無的風。它沒有形態,卻沿著靈魂力量的軌跡逆流而上,像最鋒利的絲線,鑽進了對方靈魂核心的每一道縫隙。
那道身影本在半空疾飛,周身環繞著土黃色的護盾,石屑般的防御魔法層層疊疊,顯然想借著飛行遁逃。
可下一秒,他突然像撞上了無形的牆。流動的空氣瞬間凝固,化作千萬根透明的鎖鏈,將他死死釘在半空。
土盾撞上這層壓縮空氣的剎那,竟像玻璃般寸寸碎裂——不是被擊碎,而是被巨力壓得自行崩解。
他試圖掙扎,手腳卻陷在粘稠如琥珀的空氣中,每挪動一寸都要承受山岳般的重壓,連翅膀般的風翼都被壓得貼在背上,根本展不開分毫。
“怎麼可能……”他里溢出驚惶的嘶吼,周身的防御魔法再度重重疊疊地變厚,但下一刻就被一道看不見的風刃切開了靈力。
不,好像不僅僅是風刃,就好像這防御魔法是完完全全從內部爆炸開來的。
那些風刃薄得連光都能穿透,卻比最鋒利的魔法劍更可怕。
它們像附骨之疽,循著他靈魂波動的軌跡纏上來。他蜷縮身體想躲,風刃就貼著他的鎧甲縫隙掠過,帶起一串火星。
他翻身急退,風刃已繞到背後,在他肩胛骨上留下深可見骨的血痕。
空中突然綻開一串血珠。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後的一層防御魔法被無聲切開,碎片還沒落下就被壓縮的空氣碾成粉末。
更多的風從四面八方涌來,不是狂轟濫炸,而是精準地切割著他每一處防御的破綻,手腕的關節、脖頸的動脈、膝蓋的彎折處……每一道傷口都細如發絲,卻深可見骨。
他終于明白這魔法的恐怖,它不摧毀護盾,卻能繞過一切防御,直接作用于目標本身。
壓縮的空氣像個透明的囚籠,將他困在原地,而那些無形的風刃,則像最耐心的屠夫,一點點瓦解著他的生機。
防御內部和外部的空氣密度也是不同的,所以防御起不到任何作用。單單是內部和外部的壓力差就足夠讓防御自毀。
最後一道風刃掠過他的咽喉時,他甚至沒感覺到疼痛,只覺得靈魂正在被風抽離。身體失去力氣,在凝固的空氣中緩緩墜落,
那些壓縮的空氣卻在他落地前散開,仿佛從未有過這般恐怖的禁錮。
風依舊安靜地吹著,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掠過那不勒斯的屋頂。
那不是撕裂,而是“湮滅”。
風在瞬間奪走了所有存在的痕跡,沒有爆發,沒有沖擊,只是讓那股敵對的靈魂力量像冰雪消融般消失了。
當查理再次睜開眼時,空氣中只剩下風穿過窗欞的輕響,溫和得像從未有過殺戮。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
查理喃喃自語,手心竟沁出了冷汗。他好像才得到了這個世界的頂尖強者的入場券,實在是太過可怕,就像這風,無形無狀,在寂靜中終結一切。
希爾文放下抬手,端起早已涼透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結束了。”
查理望著窗外重新流動的風,忽然覺得自己對魔法的理解,才剛剛掀開一角。
希爾文院長將查理的神情盡收眼底——少年眉頭微張,瞳孔里還凝著未散的驚悸,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分明是被那魔法的詭異與霸道震得說不出話來。
他放下茶杯,指尖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忽然笑了︰“看你這模樣,是沒見過這般‘安靜’的殺招?”
查理猛地回神,喉結滾動了一下才找回聲音︰“不是……我只是沒想過,風魔法能做到這種地步。明明沒有聲勢,卻比萬千風刃更讓人……”他卡了殼,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那種無形的壓迫。
院長望著他眼底未褪的震撼,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當年他第一次見到這魔法時,何嘗不是這般失態?
“怎麼?看到了些什麼?”希爾文挑眉看來,語氣里帶著幾分刻意的考較,他自然清楚查理的神魂強度,更知道這孩子剛才一直精神力外放,在外抵擋那股靈魂力量,不曾收回。
查理張了張嘴,語氣還有些發怔︰“我好像……看到滿城的風都活了過來,擰成一股繩在圍殺目標。”
希爾文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指尖泛起柔和的金芒,一道靈魂潤澤術輕輕落在查理眉心。
那股暖流剛觸及神魂,剛才纏斗留下的刺痛便消散了大半。
查理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血色,院長望著查理的眼神軟了下來︰“苦了你這孩子。日曜級硬撼這種對手的靈魂魔法,換了別人早撐不住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接下來每天來我這里療傷,我備了些凝神的魔藥,能讓你恢復得快些。”
查理卻沒接話,眉頭擰成個疙瘩,顯然對療傷的事興趣不大。
他盯著院長指尖尚未散盡的微光,忍不住追問︰“您剛才那魔法……為什麼能做到這麼多?時而像風刃切割,時而像繩索捆縛,還能完全掌控空氣……明明是一個魔法,卻像糅合了幾十種術法的影子,太神奇了。”
希爾文聞言笑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急什麼?等你精神力再穩固些,自然會告訴你,不過,就算告訴你,你現在也學不了。”他放下杯子,指節敲了敲桌面,“現在最該關心的,是療傷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