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水邊,種田郎,麻衣破,咽麩糠。
官差催糧賽虎狼,四月加征東狄餉。
秧苗剛插谷未黃,差役提刀踹門框。
都說楚湘魚米足,百姓碗里照月光!
狗官逼命箭上弦,爹娘討命繩纏梁;
左右都是見閻王,先剁衙役下油湯!
新天王,扯大旗,零陵城頭換大旗;
不交稅,不納糧,狗官酷吏城頭掛!
楚湘熟,養四方,為啥餓骨堆路旁?
砸爛這口催命鍋,殺盡豺狼才有糧!
零陵餓鬼要翻天,湘江血浪高一浪;
老農掄起耙和鐮,朱門變作亂葬崗!
活路斷,鬼門開,黃泉路上反旗揚;
泥腿子要坐龍庭,閻王殿上分皇糧!
莫唱遼東浪死歌,且听零陵掀天謠!
大魏湘州永州府零陵縣境內,四月的陽光已經帶上了初夏的燥熱。
李踏天勒住馬韁,站在一處高坡上,望向不遠處的瀟水村。
他身後跟著十余名衣衫各異的漢子,個個懷里都帶著短兵,雖風塵僕僕卻目光炯炯。
"天王,再往北走五日就能到長沙府了。"
高平驅馬靠近,順著李踏天的目光望去,"這窮鄉僻壤有什麼好看的?"
李踏天沒有立即回答。
他翻身下馬,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間捻了捻。
好地啊,土質肥沃,卻沒人打理荒廢了。(反常識吧,好地沒人種,作者的惡趣味,猜猜為啥?)
遠處田里的秧苗稀稀拉拉,看起來這是種糧不夠啊。
"你們看那邊。"
李踏天指向村口的老槐樹。
樹上吊著幾個人影,遠遠望去像是風干的臘肉。
高平眯起眼,臉色驟變。
"那是官差吊起來的活人?"
高一刀啐了一口"他娘的,四月來收稅?官府瘋了嗎?"
李踏天拍了拍手上的土,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走,過去看看。"
眾人將馬匹拴在路邊林子里,帶著十幾個弟兄悄悄靠近。
村口已經圍滿了人,哭喊聲、咒罵聲混作一團。
樹蔭下,十個衙役手持水火棍,圍著一個穿著綢緞的胖小吏。
那小吏正指著跪在地上的白發村老破口大罵。
"你們這群賤骨頭!朝廷為了抵御東狄加征東狄餉,那是為了天下百姓!你們竟敢抗稅!要是東狄打進來,你們都得死!"
小吏唾沫橫飛,臉上的肥肉隨著叫罵一顫一顫。
李踏天等人悄悄靠近人群邊緣,仔細觀察。
他注意到樹上吊著的五人中有兩人已經沒了動靜,蒼蠅在他們青紫的臉上爬來爬去。
剩下三個還活著的,嘴唇干裂出血,眼楮半閉著,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們還活著。
"大人啊"
跪在地上的村老重重磕頭,額頭沾滿了泥土,"我們瀟水村今年的這秧苗才插下去,各家的糧食去年交了吳舉人家的租子和去年的秋稅,過冬早吃完了啊!現在全靠野菜樹皮過活"
村老的聲音哽咽了,他身後幾個婦人開始低聲啜泣。
"去年冬天,我們村餓死了十三口人還有倆不到五歲的娃娃"
村老顫抖著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向槐樹,"他們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求求您行行好,先放他們下來吧"
小吏冷笑一聲,一腳踢開村老"少在這兒裝可憐!怎麼交稅是你們的事!去賣兒賣女、扒牆拆瓦都得把稅給老爺我交上!"
他轉身指著樹上吊著的人,"不然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人群騷動起來。
李踏天看到幾個年輕人攥緊了拳頭,眼中燃著怒火,卻被家中長輩死死拉住。
"誰都知道春荒是沒有糧的,你們這樣逼迫,就不擔心百姓活不下去嗎?"
這聲音從人群後方炸響,全場瞬間安靜。
小吏眯起三角眼,只見三個陌生漢子不知何時已站在村民隊伍末尾。
為首那人身材魁梧,一身洗得發白的靛藍布衣,雖不算華貴,卻與周圍面黃肌瘦的村民截然不同。
小吏喉頭滾動,上下打量著三人"不知幾位哪里人?這是我永州府零陵縣的事,要是路過還請不要多管閑事。"
他話說得客氣,語氣卻不可質疑。
李踏天向前一步"我問你,逼死人如何?"
小吏臉色一沉,肥厚的嘴唇扯出個冷笑"餓死了怎麼不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下輩子投個好胎——老子也是積陰德!"
周圍村民眼中怒火更盛,卻無人敢動。
小吏得意地環視一周——十幾年來在零陵縣,哪年征稅他手里不逼死幾個?
這些草民的眼神從凶狠到畏懼,他早看膩了。
"哈、哈哈哈——"
李踏天突然仰天大笑,笑聲如夜梟啼鳴,驚得槐樹上烏鴉撲稜稜飛起。
小吏被笑得發毛"你笑什麼?"
李踏天笑聲戛然而止,眼中寒光迸射"我笑這大魏江山該亡!天下狗官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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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
小吏暴喝抬手,話音未落忽覺喉間一涼。
他茫然低頭,李踏天的匕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血珠順著血槽滴落。
"殺!"
高平與高一刀如猛虎出閘,從懷中抽出短刀撲向衙役。
人群後方又竄出十二個精壯漢子,刀光如雪,轉眼間十個衙役已倒在血泊中。
能跟著李踏天走到這兒的都是用血淬煉出的精銳。
有個年輕衙役剛跑出三步,被高一刀擲出的匕首正中後心,撲通栽進田溝。
村民們呆若木雞。幾個婦人捂住孩子的眼楮,自己卻嚇得忘了閉眼。
老槐樹下,李踏天已割斷繩索,將吊著的五人放下。
兩個年長的確實已經僵硬,剩下三人氣若游絲,脖頸被麻繩勒出紫黑的淤痕。
白發村老顫巍巍上前,作勢要跪"多、多謝好漢敢問好漢姓甚名誰?我們也好"
"不必如此。"
李踏天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老子只是自己看不慣,想宰了這狗官。"
村民面面相覷,無人敢接話。
幾個機靈的已經開始悄悄後退——殺官可是誅滿門的大罪,這群陌生人怕不是強人,誰都不想被牽連。
李踏天也不多言,帶著眾人到河邊清洗。
河水被染紅了一片。
蘆葦叢里傳來 的聲響,一個瘦小的身影猶猶豫豫地靠近。
那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身上的粗布短打補丁摞著補丁,露在外面的手腕細得像麻桿。
"壯、壯士"少年聲音發顫,雙手捧著一個蓋著粗布的竹籃,"村里實在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了最後一只老母雞上次已經被縣衙搶走了。"
他掀開粗布,籃子里整齊碼著十幾個灰褐色的雜糧團子,隱約能看見里面摻著的野菜梗。
李踏天接過籃子時,注意到少年虎口處結著厚厚的繭子,指甲縫里還留著挖野菜時沾上的泥垢。
"多謝。"李踏天聲音低沉。
他拿起一個團子掰開,粗糙的麩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發黑的野菜餡。
少年不自覺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結上下滾動。
李踏天突然把半個團子塞過去。"拿著。"
見少年往後縮,他直接扯開對方的前襟,把團子按在懷里。"叫你拿著就拿著。"
少年眼眶一下子紅了,彎腰時背脊的骨頭清晰可見。
他退著走了幾步,突然跪下磕了個響頭,這才抱著那半塊團子跑開,破舊的草鞋在泥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
高一刀邊搓洗刀上的血漬邊抱怨"這幫村民好不曉事!咱替他們殺了狗官,連個屁都不敢放!就送這——"
他嫌棄地戳了戳裝著野菜團子的破籃子。
"出息了是不?"
李踏天反手給他腦門一記爆栗,"你是才吃幾天飽飯就忘了野菜湯都當美味的日子?"
他拿起個摻著麩皮的雜糧團子咬了一口,粗糙的谷殼硌得牙酸,就是這個味道。
以前在春荒能吃上就是頂好的啦。
清洗完準備離開時,兩個半大少年從村口跑來。
他們光著腳,褲腿短了一截。
年紀稍大的那個"撲通"跪在泥地里"大王,收下我們吧!我爹就吊死在那棵老槐樹上我家沒活人了!"
李踏天打量他們半晌,突然咧嘴笑了"叫我天王。"
他轉身把沾血的帕子扔進溪水,"跟上吧,掉隊可沒人回頭找。"
"天王,接下來去哪?"高平低聲問。
李踏天望向遠處山巒"先落腳,再去找更多活不下去的人。"
(ps亂世從來不是主角個人的獨角戲舞台,而是天下所有梟雄、英雄、野心家的角斗場非主要角色我不會過多拓展,哪怕敵人也是人不是無腦反派,經歷過兩次起義失敗的幸存者也會龍場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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