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剛敲過三響,燕山軍大營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守營的士兵剛舉起火把,就見冉悼一馬當先沖進轅門,身後親兵押著個五花大綁的胖子。
那胖子身上的甲冑明顯不合身,鐵片隨著馬背顛簸嘩啦作響。
帥帳前的親衛連忙掀開帳簾。
只見他單手拎起那團肥肉,像扔麻袋似的"啪"地甩在魏清案前。
燭火猛地一晃,照亮胖子慘白的圓臉。
"他娘的!"
冉悼扯下沾血的面巾,露出滿是汗漬的臉,"偽燕主帥這老狐狸玩了一手"狸貓換太子"!"
說著狠狠踹了地上人一腳,"這廝是保定府衛指揮許貴,那狗日的後將軍郭登早跑沒影了!"
許貴被踹得嗷嗚一聲,連忙翻身跪好,額頭磕得咚咚響"燕山軍爺爺饒命啊!小的真是保定衛指揮,有用!有大用!"
他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郭登那殺千刀的拿我當誘餌啊!我跟著他往後山跑,哪知道半路換了個替身"
魏清抬手止住冉悼又要踹出去的腳,倒是來了分興趣,給冉悼倒了杯茶水詢問道"說說,郭登怎麼跑的?"
冉悼性子急,但是戰場嗅覺沒的說,想從他鼻子底下跑,沒點真本領是不可能的。
"回、回大人的話"
許貴抹了把臉,"原來郭登那狗賊早就在後山的一個山洞里備好了馬匹草料,有條被樹枝遮擋的隱蔽小路。大軍混亂崩潰後,他就帶著親兵溜了"
說著突然激動起來,"我從來信不過他,一直派了一個親兵盯著他!結果還是"
冉悼氣得一把揪住許貴衣領"那你他娘怎麼不早說?!"
"將軍明鑒啊!"
許貴殺豬似的嚎叫,"我也是被射落馬才知道我跟的是替身啊!那廝連胡子都是粘的!"
帳中一時寂靜。
魏清指尖輕輕叩著案幾,忽然輕笑出聲"倒是小看這郭登了。"
吐槽道,"不愧是偽燕將領,打仗三分本事,逃命九十七分能耐。"
冉悼不甘心地一拳砸在地上"我已經在西面要道布下五百輕騎把守大小各路,不信抓不住這老狐狸!"
"嗯。"
魏清擺擺手,"也別抱太大希望,他是本地人,這種老油子跑了沒那麼好抓。"
無所謂了,這樣的將領敵人越多越好,異世界的某光頭校長落淚
許貴見氣氛緩和,趕緊又磕了兩個響頭"大人英明!那郭登就是個膽小鬼長腿將軍!狗屁不是,他不是人,我絕對知無不言"
魏清眼楮一亮"你說說保定府現在還剩多少守軍?"
"不足四千!都是上個月從各地抓來充軍的青壯!老兵不足五百。"
許貴迫不及待地倒豆子,"郭登把定北軍精銳全帶出來居高臨下修營壘據山而守,按照高大將軍的命令拖時間等著東狄出兵"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薛白衣掀簾而入,看到地上跪著的許貴先是一愣,魏清介紹是偽燕軍此戰的副帥,薛白衣隨即笑道"我說山上勸降怎麼這麼順利,原來主帥副帥都跑了。"
張克如果在此肯定會補上一句唐跑跑和孫飛將附體唄!
魏清示意親兵把許貴帶下去,轉頭對薛白衣道"降兵的事交給你了。兩日後,我們再進軍保定府,我們的目標是吃掉整個保定府,不急,可以穩扎穩打。"
過了子時三刻,大帳才陷入黑暗,只有營外火把的光亮偶爾透過帳布,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遠處傳來降卒此起彼伏的咳嗽聲,與巡夜士兵的腳步聲混在一起,漸漸消失在春夜的微風里。
山林里的夜風格外陰冷,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郭登蜷縮在一棵老槐樹後,身上的粗布麻衣被樹枝勾破了好幾處。
這位曾經威風凜凜的大燕後將軍,此刻打扮成了個逃荒的老嫗——刮得干干淨淨的下巴,凌亂的花白假發,連走路都佝僂著背。
"家主"
穿著百姓麻衣的親兵王五貓著腰摸過來,聲音壓得極低,"許貴和替身沒跑掉,被燕山軍的騎兵抓回去了。"
郭登的瞳孔猛地收縮,粗糙的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樹皮里。
遠處,燕山軍騎兵的火把像星星點點,正在山路上來回巡視。
每一次火把的晃動,都讓他的心跳加快一分。
"家主,咱們要不要直接往東去保定府?"王五小心翼翼地問。
郭登沉默了很久,久到另一個親兵李栓以為他沒听見。
終于,他緩緩搖頭,聲音嘶啞得不像話"居高臨下的五重防護營壘都守不住,還有四千定北軍"
他苦笑著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裳,"保定府就一個知府和幾千老弱病殘,燕山軍手段太黑了,鐵定守不住。"
李栓急道"可高大將軍那里"
"回去也是重新進餃子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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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登突然低吼,隨即警覺地捂住嘴。
等遠處的火把沒有異動,才繼續道"往北,去宣府鎮。"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宣府鎮衛指揮是我小舅子。"
郭登突然撕下一塊衣擺,塞進嘴里咬住。
又從箭囊里抽出一支斷箭,箭頭上還帶著暗紅的血漬。
"給老子扎胳膊上。"他把斷箭遞給王五,聲音悶在布料里。
王五的手直發抖"家主,小的不敢"
"讓你扎你就扎!"
郭登瞪圓了眼楮,額頭上青筋暴起,"我這才擋了燕山軍三天,回去高大將軍那里肯定沒法交代。"
他吐掉嘴里的布條,壓低聲音吼道"老子不掛點彩,難保不會被姓高的殺雞儆猴!趕緊的!"
王五咽了口唾沫,顫抖著接過斷箭。
月光下,他能看見家主胳膊上特意選的位置——既不會傷到筋骨,看起來又足夠駭人。
"得罪了"王五閉上眼楮,猛地一劃。
"唔!"郭登渾身繃緊,冷汗瞬間浸透了麻衣。
他死死咬著布條,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鮮血順著胳膊往下淌,在月光下黑得發紫。
李栓趕緊掏出金瘡藥,手忙腳亂地灑在傷口上。
白色的藥粉很快被血浸透,他又撕下干淨的里衣布料,一圈圈纏上去。
整個過程中,郭登的呼吸又重又急,像拉風箱似的。
"夠夠了嗎?"王五看著被血浸透的布條,聲音發虛。
郭登吐掉嘴里咬爛的布條,咧開一個慘笑"再再來一下要見骨"
王五差點跪下來"家主!"
"快點!"
郭登突然抓住王五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宣府鎮雖然是我小舅子但身邊肯定有高岳的眼線"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苦肉計得演全套"
第二下比第一下狠得多。
斷箭劃開皮肉的悶響讓李栓別過頭去。
郭登整個人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摳進泥土里。
等包扎完,他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扶扶我"他虛弱地伸出手。
兩個親兵一左一右架著他,三人像三個醉漢似的,搖搖晃晃往北摸去。
每走幾步,郭登就要停下來喘口氣。
傷口的血已經浸透了第三層布條,但他堅持要繼續走。
"家家主,要不要歇會兒?"
李栓看著郭登慘白的臉色,心驚膽戰地問。
郭登搖搖頭,汗水順著假發往下滴"燕山軍的騎兵不會搜太久天亮前過河我們就徹底安全了。"
他們專挑最沒人走的路——荊棘叢生的山脊,濕滑的溪谷,甚至是一段陡峭的崖壁。
郭登的傷口又裂開了幾次,每次都是簡單處理後就繼續趕路,要的就是真實。
好在燕山軍兵力有限,沒往北搜索那麼遠,他們一路有驚無險。
天亮時分,他們終于到了北面的小河。
郭登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全靠兩個親兵架著。
王五砍了幾根木頭,用腰帶綁成簡易木筏。
"家主,過了河再往北二十里就是宣府鎮地界了。"李栓小聲說,一邊解開染血的布條重新包扎。
郭登躺在木筏上,望著漸漸亮起來的天空。
他想起營寨里那些被毒煙燻得七竅流血的士兵,想起許貴那張驚恐的胖臉最後想起高岳那張永遠陰沉的臉。
"記住"
他虛弱地對兩個親兵說,"我們是突圍不是逃跑"
木筏順流而下,很快就把燕山軍的搜索區徹底甩在後面。
正午時分,他們在一個偏僻的渡口上岸。
郭登已經燒得糊涂了,嘴里不停念叨著"毒煙替身"之類的詞。
王五和李栓輪流背著他,終于在三日後的天黑前看到了宣府鎮的城牆。
"站住!什麼人!"城牆上的守軍厲聲喝道。
王五扯著嗓子喊"快通報衛指揮大人!他姐夫來了!"
城牆上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不多時,側門打開,幾個士兵舉著火把跑出來。
火光下,郭登慘白的臉和染血的粗布衣裳格外刺眼。
"快!抬進去!"
領頭的士兵認出了郭登,聲音都變了調,"去請大夫!通知衛指揮大人!"
郭登被抬進城門時,最後看了一眼南面的天空。
那里,保定府的方向,現在估計陷落了吧
他咧開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燕山軍"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你們贏了但老子活下來了"
說完這句,他終于暈了過去。
兩個親兵手忙腳亂地跟著擔架跑,誰也沒注意到,城牆陰影里,一個不起眼的士兵悄悄退去,很快消失在錯綜復雜的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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