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燕•大名府燕州軍大營
黎明前的燕州大營籠罩在壓抑的寂靜中,只有巡邏士兵的鐵靴偶爾踏碎水窪的聲響。
中軍大帳內,燭火通明,高岳披著單衣站在沙盤前,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盯著代表真定府的那枚木牌。
案幾上散落著七八個空酒壺,最昂貴的青瓷盞被捏碎在掌心,鮮血混著酒液滴在軍報上,暈開一片暗紅。
"大將軍,胡將軍和趙將軍到了。"親兵在帳外低聲稟報。
"讓他們滾進來!"
帳簾掀開的瞬間,寒風卷著雨絲灌入。
胡三喜和趙德昌幾乎是爬著進來的,鎧甲上還帶著戰場上的泥濘。
"末將參見"
"參見個屁!"
高岳抓起沙盤邊的馬鞭就抽,鞭梢在胡三喜臉上撕開一道血痕,"兩萬大軍!兩萬!對陣四千雜兵!你們是怎麼做到的?嗯?怎麼有臉活著回來?!"
高岳一腳踹翻沉重的檀木椅,指著胡三喜的鼻子罵道,"胡三喜!你不是跟老子吹噓你在燕山衛混了十年嗎?啊?四千雜兵都啃不下來?!"
胡三喜的嘴唇顫抖著。
他年過古稀,當年靠著本地家族關系才當上指揮使。
為了搶回自己失去的權力和地盤,他可謂傾盡家資走了宰相的路子
胡三喜額頭抵地,冷汗混著茶水往下淌"大將軍息怒……實在是那燕山軍吳啟、魏清二人扎營刁鑽防守嚴密,我軍推進不得,後方又……"
"後方?"
高岳怒極反笑,"你還有臉提後方?!"
他猛地抓起案上的軍報砸過去,"清苑縣、滿城縣!兩個縣城!居然被一群扛著鋤頭的泥腿子給端了?!你們連看家都不會嗎?!"
一旁的趙德昌抖如篩糠,瓖金玉帶的扣環叮當作響——那是他之前送給高岳的"心意"之一,如今卻像是催命符般刺眼。
"大、大將軍……"
趙德昌結結巴巴地辯解,"姓韓的那群泥腿子來得蹊蹺,定是燕山衛暗中……"
"那又如何!"
高岳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去年鬧事的一群泥腿子!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
他唾沫星子噴了趙德昌一臉,"可他們愣是撬開了你們的糧倉!搬空了你們的軍械!現在好了——"
高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抓起軍報細看。
這些天他反復研讀戰報,試圖找出敗因——
三月初三,胡趙兩萬聯軍進抵真定府外圍。
吳啟部兩千人分駐三處隘口,魏清部兩千人游弋策應。
這本該是場碾壓式的勝利,可戰報上卻寫著
"燕山軍駐守處地勢險要,我軍強攻兩日不克,折損七百余"
"落馬澗敵軍夜襲糧道,焚毀輜重車三十輛"
他甩開趙德昌,從桌上抓起一疊信札,"保定府告急!十萬農民軍圍城!宇文相爺一天三封信問老子怎麼辦!你們說!怎麼辦?!"
帳內死寂。
胡三喜偷偷抬眼,瞥見高岳腰間掛著的那枚羊脂玉佩——正是他上月進獻的"揚州瘦馬"隨身佩戴的物件。
"大、大將軍……"胡三喜硬著頭皮道,"末將願戴罪立功,率殘部馳援保定……"
"滾!"
高岳一腳把他踹翻,"還嫌不夠丟人?!"
他喘著粗氣走回主座,突然抓起酒壺灌了一大口。
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邪火。
——這本該是場穩贏的仗啊!
當初東狄的十四貝勒多耳袞雖然拒絕出兵,可多奪好歹送了兩百套布面甲表示"精神支持"打敗燕山軍。
他高岳從東狄後方糧道中東拼西湊楚了六千定北軍,加上胡、趙二人和燕州當地大族募集的燕州鄉勇,足足兩萬大軍!
而在真定府留守的燕山軍不過數千,還大半是新降的楚州俘虜……
那簡直就是校長點徐州——優勢在我。
結果呢?
那個叫吳啟的混蛋把兩千人分駐三處谷口,仗著地形讓大軍寸步難行;
叫魏清更陰險,幾百騎兵專挑輜重隊下手,打了就跑。
真定府反攻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整場戰爭毫無亮點;
簡單來說就是定北軍打不動燕山軍新兵的防守還被搗亂的農民軍偷了後路。
最可恨的是那幫餓了一個冬天的農民軍——天殺的!
他們居然用定北軍的糧草養出了十萬叛匪!
"報——!"
傳令兵慌慌張張沖進大帳,手里捧著剛到的密信。
高岳一把抓過,火漆印上是宇文弘的私章。
信很短,只有三行字
"保定府危殆,速救。
張克正在漠南草原與察哈爾部決戰,情況不詳。
相府已備好請罪奏章,爾自斟酌。"
高岳的手微微發抖。
請罪奏章?
呵,宇文弘老狐狸這是要甩鍋給他了。
可他能怎麼辦?
定北軍派出六千大軍殘部只剩三千,燕州鄉勇十不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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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去救保定,就等于徹底放棄真定府反攻計劃?
當初明明宰相宇文弘保舉燕州胡氏、趙氏乃本地大族,糧秣兵源皆仰其力。
今用人之際,當給老將軍機會。
胡三喜穩重,德昌勤勉,可當大任。
"大將軍……"親兵隊長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請多耳袞貝勒……"
"請個屁!"
高岳把信揉成一團砸過去,"那韃子巴不得看老子笑話!"
他想起半月前多耳袞的書信——說什麼"齊州前線吃緊"不許他抽調糧道兵馬,分明是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十五貝勒多奪明明都心動了,要不是被他十四哥按著,差點真帶兵來"幫忙"。
現在想來,怎麼遇上燕山軍就諸事不順啊。
只能先放棄反攻真定府計劃準備先親自捏死這幫煩人的泥腿子。
"傳令!"
高岳突然暴喝,"全軍收縮防線,放棄真定府、順德府方向所有據點!調集所有能戰的兵卒,三日後開赴保定府救援!"
胡三喜和趙德昌如蒙大赦,正要叩謝,卻听高岳陰森森補了句"你二人自去軍法處領六十軍棍。若保定之戰再有差池……"
他拍了拍腰間佩刀,"老子親自給你們個痛快。"
待眾人退下,高岳獨自站在沙盤前,盯著代表張克軍的黑色小旗。
那旗子還插在漠南草原,可在他眼里,仿佛已經逼近燕山衛。
——張克,你這趟北征,最好死北邊!
他惡狠狠地想著。
草原人哪是那麼好對付的?
就算打贏了,糧草損耗、兵員傷亡,夠燕山軍緩上一年半載了。
到時候他高岳早平定韓鐵山的農民軍,騰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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