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克帥帳外的火把在夜風中搖曳,將巡邏士兵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他掀開牛皮帳簾時,幾十雙亮晶晶的眼楮立刻從羊皮毯上抬起。
"大、大汗!"俄木布手忙腳亂地把啃了一半的肉干塞進懷里,油漬在嶄新的衣甲前襟洇開一片。
其他幾個少年也慌忙起身,克什克騰部的忽必來甚至被自己的彎刀絆了個趔趄。
張克擺擺手,炭火盆的光映得他眉骨下的陰影格外深重。
"沒關系,現在不是執勤的時候。"
他解下佩刀扔到毯上,刀鞘壓住了奧巴王子偷偷藏起的羊骨骰子,"今日講《漢書》里金日 的故事。"
六個少年頓時像嗅到血味的狼崽般圍攏過來。
過去兩天,他們已從這位天賜可汗嘴里听過封狼居胥、雪夜破突厥,甚至還有大食國黑衣大食與白衣大食的百年血仇——當然,這些故事都被張克精心魔改過了。
"金日 是匈奴休屠王的太子。"
張克用匕首挑亮油燈,光影在帳布上投出猙獰的輪廓,"十四歲那年,霍去病殺了他爹,把他擄到長安當馬奴。"
翁牛特部的班第"啊"地叫出聲,隨即又捂住嘴。
"後來呢?"
年紀最小的忽圖剌急不可耐地問,羊奶酒灑在衣襟上也渾然不覺。
"後來他給漢朝皇帝養馬,養得比草原上還肥壯。"
張克突然揪住俄木布的耳朵,"知道為什麼?"
"因、因為他怕死?"俄木布疼得齜牙咧嘴。
"因為他夠聰明!"
張克松手大笑,"漢人皇帝問他為何不逃,你們猜他怎麼說?"
六顆腦袋齊齊搖頭,辮發上的骨飾叮當作響。
"他說——"
張克突然換成字正腔圓的官話,""臣既食漢祿,便是漢臣"。"
見少年們一臉茫然,又用草原話解釋"意思是老子端誰的碗,就認誰當爹!"
巴林部的阿甦爾若有所思地摸著腰間木牌——那是今早張克剛賞的,上面烙著"天賜軍親衛"五個漢字。
"再後來呢?"
科爾沁的奧巴往炭盆里添了塊干牛糞,火光" 啪"竄高半尺。
"再後來他救了皇帝三次,當上托孤大臣。"
張克的匕首突然插進案幾,"他親兒子調戲宮女,被他一刀捅了個對穿。"
"啊!"六個少年同時倒吸冷氣。
忽必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繡著狼頭的腰帶——那是他父汗送的成年禮。
"現在告訴我——"張克挨個掃視他們的眼楮,"金日 是匈奴人還是漢人?"
帳內陷入死寂,只有炭火"嗶啵"作響。
"是是聰明人。"俄木布突然道。
張克大笑著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差點把這小子拍進炭盆里。
"說得好!草原和中原打打鬧鬧上千年,可曾打出個結果?"
他忽然壓低聲音,"但西邊那些金毛鬼還有更南邊的昆侖奴"
少年們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這是他們最愛听的部分——關于那些鼻梁高得像山脊、眼珠子藍得 人的怪人。
"三年前我在閩州港見過他們的商船。"(主角編的)
張克從懷里摸出個銅盒,掀開竟是半塊黑面包,"來嘗嘗。"
六個少年輪流啃了一口,隨即表情扭曲。
敖漢部的忽圖剌直接"呸"地吐進火盆,激起一團火星。
"他們頓頓吃這個。"張克冷笑,"土地給他們種簡直糟蹋了?"
"他們不是有會噴火的船嗎?"
奧巴想起前夜故事里的西洋噴火船,不自覺地按住腰間匕首。
"所以要先發制人。"張克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刀鞘。
"西邊那片大陸上的人,金發碧眼,鼻如鷹鉤。南邊那些,卷發黑膚,唇厚如丘。"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講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狩獵故事,"那里的土地肥得能攥出油來,草場更是一眼望不到邊。"
少年們屏住呼吸,眼楮一眨不眨。
"可惜啊,"
張克搖搖頭,"千里沃野只見零星牛羊,萬頃良田雜草叢生。他們整日跪拜一個只會叫人贖罪的神,廟里的教士"
他頓了頓,"專挑男童下手。"
但少年們已經炸開了鍋,阿甦爾甚至拔出了短刀。
"急什麼?"
張克一腳踩住他刀鞘,"先學會燕山軍戰法。就你們現在這散漫樣,遇上他們的大方陣,活像綿羊撞籬笆。"
帳外傳來三更梆子聲。
張克起身伸了個懶腰,從靴筒抽出卷羊皮地圖扔在毯上。
六個腦袋立刻湊上去——那是幅古怪的圖畫,中央畫著他們熟悉的漠南草原,而西邊竟有大片空白,只標注著"可耕可牧,金發妖人據之"。
"想要真正的草場?"
張克踹開門簾,夜里冷風灌了進來,"先幫本汗拿下燕州再說!"
"散了。"
張克突然吹滅油燈,帳內頓時只剩炭火余燼的微光,"明日寅時集合,遲到者——"
"繞營跑十圈!"一群少年異口同聲地接話,隨即在黑暗里笑作一團。
張克知道,要讓這群狼崽子真正歸心,光靠賞賜和恐嚇是不夠的。
他們骨子里流的是草原的血,天生只服強者,也只認利益。
可眼下,這支大軍里混雜著四十七個部落的戰士,團結並非易事,哪怕要禍禍也給個新方向去禍禍。
——得給他們找個共同的敵人,別沒飯吃就想著南下,西邊也不錯。
就像甦超十三太保,各自不服,但是足協一要指導,他們馬上變團結。
張克早已遣人送信給孫長清,命他在燕山衛備齊軍械甲冑。
待他率聯軍回營,便要換裝東征,討伐偽燕。
這些草原戰士雖未經系統操練,卻個個手上染過血。
戰場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另一片獵場。
張克盤算著先換上皮甲和輕量布面甲——草原人的破銅爛鐵實在入不了他的眼。
除了貴族私兵那幾套像樣的護具,其余的鐵片皮甲在他眼里和廢鐵無異。
草原人慣于輕裝馳射,三十斤以內的中輕甲(皮甲和減配布面甲)正合他們脾性。
至于重甲?
那是需要經年累月磨合適應的玩意兒,日後慢慢挑人訓練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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