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蘆葦蕩時,鞋底沾著的泥塊開始干燥,在青石板路上磕出細碎的聲響。陽光越過柳溪村的屋頂,在我們身後投下歪斜的影子,像一串被拉長的省略號,省略了土坡上那場無聲的注視,也省略了戲台方向漸熄的火光。
“剛才爆炸的余波,恐怕半個村子都能听見。”甦皖突然開口,聲音里還帶著未散的緊繃,她手中緊握著匕首,迅速地削掉褲腳沾著的草籽,仿佛那草籽是她心中的某種不安。
“用不了多久,調查小組就會派人來收尾,到時候看到那片狼藉,又該頭疼了。”甦皖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已經能夠想象到那些人面對現場時的驚愕和無奈。
林御並沒有回頭,他的步伐卻明顯加快了一些。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頭疼的該是他們,不是我們。”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懷里的墨玉,隔著布巾都能感受到那股冰涼的陰氣,仿佛那墨玉是他內心力量的源泉。
“弱肉強食,本就是這世道的規矩。”林御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冷漠,“白蓮教想搶,黑袍人想要,最後誰也沒得到,只能說明他們的手段配不上野心。”
青竹的聲音在此時低了下去,她的左胳膊纏著繃帶,剛才趴在草里時不小心蹭到,又滲出了一點血。她的目光有些黯然,輕聲說道︰“可他們畢竟……畢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活著,就得有活著的本事。”宋昭藝面無表情地說道,他拄著木杖,每走一步,右腿的夾板都會在石板上敲出“篤篤”的聲音,仿佛是在為林御的話打著拍子。
“當年我在秦嶺守龍脈的時候,見過比這更狠的事情。”宋昭藝的聲音平靜而又低沉,“有一群山匪,他們搶奪獵戶的皮毛,手段極其殘忍。然而,那些獵戶並沒有坐以待斃,他們巧妙地設下陷阱,將這群山匪全部埋在了厚厚的雪地里。最後,這些山匪連骨頭都被野狼叼走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你說,這到底是誰對誰錯呢?如果獵戶不殺他們,那麼死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全家。”
小胖听著宋昭藝的話,不禁咂了咂嘴,然後迅速把最後一口麥餅塞進嘴里,嘟囔道︰“也就是說,沒本事活到最後的人,就活該被別人當成獵物咯?”他撓了撓頭,似乎對這個結論有些困惑,“那我們剛才的計劃要是出了岔子,被兩邊夾攻的話,是不是也會變成他們的獵物啊?”
小胖的話音剛落,周圍陷入了一片沉默。沒有人接他的話,只有風卷著路邊的落葉,從我們腳邊滾過,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是在替我們回答這個問題。
走到岔路口時,林御突然停住腳步,指了指西邊的山路︰“從這里走,能抄近道回四合院,就是路難走些。”他抬頭望了望天色,雲層開始變厚,“看這樣子,傍晚可能要下雨,得趕在雨前回去。”
山路比想象中更陡,碎石子鋪的路被雨水沖刷得坑坑窪窪,林御的傷腿在這樣的路上更顯吃力,每走一步都要扶著旁邊的樹干喘息片刻。威爾展開翅膀,想扶他一把,卻被他推開︰“不用,這點路還走得動。”
“逞強。”甦皖低聲嘀咕,卻還是放慢腳步,跟在他身側,手里的匕首隨時準備劈開擋路的荊棘。
走到半山腰時,一陣腥風突然從樹林深處飄來。蛟蛟猛地抬起頭,尾鰭繃得筆直,鱗片在陽光下泛出警惕的寒光。殺爾曼下意識摸向腰間的骨笛,笛身上的符文隱隱發燙——這是有邪祟靠近的征兆。
“戒備。”林御低喝一聲,符劍瞬間出鞘,金光在林間劈開一道亮線。
灌木叢里傳來 的響動,很快,三個穿著黑袍的身影鑽了出來,正是剛才從柳溪村逃出來的阿波菲斯教徒。他們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我們,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貪婪取代——領頭的黑袍人死死盯著林御的胸口,那里藏著墨玉的輪廓。
“踏破鐵鞋無覓處啊!”黑袍人沙啞的嗓音在黑暗中回蕩,他舔了舔那早已干裂的嘴唇,仿佛能感受到墨玉的氣息就在附近。手中的骨杖在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在催促我們交出墨玉。
“把墨玉交出來,饒你們不死!”黑袍人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貪婪和迫不及待。
然而,陳子墨卻對他的威脅嗤之以鼻,只見他冷笑一聲,毫不畏懼地摸出腰間的短刀,刀光在黑暗中閃爍著寒光。
“就憑你們?”陳子墨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屑,“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還沒認清自己是獵物還是獵人?”
黑袍人顯然被陳子墨的話激怒了,他怒吼一聲,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手中的骨杖猛地一揮,三道黑霧如毒蛇般迅速竄出,直直地朝著我們的面門撲來。
林御見狀,毫不猶豫地揮動符劍,只見一道耀眼的金光驟然亮起,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黑暗。金光與黑霧在空中激烈踫撞,發出 里啪啦的聲響,最終將那三道黑霧斬成了無數碎片。
甦皖的動作也不慢,她手中的銀針如同流星般緊隨其後,準確無誤地射向黑袍人的手腕。然而,這些黑袍人顯然比剛才在戲台上的同伴更加狡猾,他們身形一閃,輕松地避開了甦皖的銀針。
就在我們與黑袍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其中一個黑袍人突然繞到了我們的身後,他手中的骨杖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直指著青竹——她是我們之中最容易得手的目標。
“小心!”紙人猛地飄過去,用身體擋住骨杖。只听“嗤”的一聲,紙人半邊身子被黑霧腐蝕,瞬間化成紙漿,剩下的部分搖搖晃晃,卻依舊擋在青竹身前。
“紙人!”青竹眼眶一紅,抓起地上的石塊就朝黑袍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