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過窗欞的細縫灑在被褥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緩緩睜開眼,宿醉般的慵懶感還未散盡,指尖下意識地在身側摸索,恰好觸到兩塊緊實溫熱的肌理。
左邊是林御,他的腹肌線條如刀刻般分明,帶著常年練劍的利落感,指尖輕輕劃過,能感受到肌肉因這細微觸踫而微微顫動;右邊是威爾,皮膚偏涼,像浸過山泉的玉石,肌理卻同樣緊實,藏著不動聲色的力量,像淬過冰的鋼鐵般沉穩。
“醒了就安分點。”林御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像被晨露打濕的琴弦,他抬手握住我的手腕,指腹帶著薄繭摩挲著我的手背,語氣里藏著幾分縱容,“不乖。”
威爾則側過身,下巴抵在我的發頂,呼吸拂過耳廓,帶著點清晨特有的涼意︰“不听話。”尾音輕得像羽毛,卻撓得人心頭發癢。
我笑著抽回手,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連串輕響︰“醒都醒了,還不許摸摸?走吧,不是要趕早市嗎?再晚可就真趕不上熱乎的豆腐腦了。”
兩人這才慢悠悠地起身,林御順手把搭在床尾的外套扔給我,袖口帶著他慣用的檀香;威爾則轉身去疊被子,動作舒展利落,帶著常年相處的默契——他總愛把被角掖得嚴嚴實實,說這樣睡覺才不容易著涼。等我們收拾妥當出門時,院子里已經傳來了小胖中氣十足的嚷嚷聲。
“峰哥!林大哥!威爾哥!你們好了沒?”小胖背著個空布袋,在石榴樹下轉來轉去,像只急著覓食的小松鼠,“再不去早市,張記的新鮮豆腐腦就被搶光了!我昨兒特意跟老板說好了留兩碗呢!”
“來了來了。”我笑著走過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看把你急的,這是餓壞了?”
“那可不!”小胖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臉上泛著興奮的紅,“昨晚夢里都在喝豆腐腦,還加了兩勺糖,甜滋滋的!”
威爾抬手推開院門,晨光瞬間涌了進來,帶著市井特有的喧囂氣——遠處傳來的叫賣聲、自行車的鈴鐺聲、小販們的討價還價聲,像一首鮮活的晨曲。“走吧,去晚了不止豆腐腦沒了,甦皖要的草藥也得排隊。”他側身讓我們先走,自己則殿後,目光掃過巷口時帶著慣有的警惕。
我們剛走到巷口,就見小胖像只脫韁的小獸,已經竄出去老遠,辮梢在晨光里甩成一道弧線,又猛地剎住腳回頭喊︰“等等我!還有我還有我!你們別走那麼快呀!”
早市果然熱鬧非凡。青石板路上擠滿了人,挑著擔子的小販沿街叫賣,嗓子喊得透亮︰“新鮮的黃瓜豆角 ——剛從地里摘的!”;竹筐里的活魚活蝦撲騰著,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圍觀者的褲腳;油條攤的油鍋“滋啦”作響,金黃的油條在油里翻個身,香氣就漫出了半條街;豆腐腦攤的熱氣騰騰升起,混著蝦皮和香菜的鮮,在空氣中織成一張誘人的網。
“先去買米。”林御熟門熟路地領著我們往巷尾的糧店走,他對這一帶的路比誰都熟,“昨天看米缸,頂多夠吃三天。青竹熬粥費米,小胖又正是能吃的時候。”
糧店老板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見了林御就咧開嘴笑,算盤打得 啪響︰“小林又來買米?今天新到的五常米,熬粥香得能饞哭小孩,要不要來點?”
“來兩袋。”林御說著,轉頭看我,眼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你不是愛喝白粥?這個熬出來黏糊糊的,正合你口味。”
我點點頭,正想說不用買這麼多,就見小胖抱著個剛出鍋的糖糕跑過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說話都含糊不清︰“峰哥,你嘗嘗!這家糖糕外酥里軟,甜到心坎里了!我特意給你留了一個!”
威爾從他手里拿過那個沒咬過的糖糕,輕輕掰了半塊遞到我嘴邊,指尖帶著點糖霜的黏︰“嘗嘗?看他說得這麼神。”
我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齒間碎裂,內里的豆沙餡甜得恰到好處,帶著淡淡的桂花味。剛想夸兩句,就見小胖踮著腳往斜對面的藥材鋪瞅,手指著那塊“百草堂”的木牌︰“甦皖姐要的當歸和黃 ,是不是那家?我記得上次她就是在這兒買的。”
“對。”林御付了米錢,跟老板約好稍後送到四合院,又叮囑了句“多套個麻袋,別蹭了灰”,才轉頭道,“我去買藥材,你們去買豆腐腦,老地方見。”
我和威爾帶著小胖往豆腐腦攤走,剛在長條凳上坐下,就見小胖的目光黏在鄰桌小孩舉著的糖葫蘆上,喉結不停地滾動,嘴角都快流出哈喇子了。威爾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往不遠處的糖葫蘆攤走去,回來時手里舉著一串裹滿糖衣的山楂,遞給他時還不忘叮囑︰“少吃點甜的,等會兒還要吃早飯,當心 著。”
“知道啦!”小胖舉著糖葫蘆,眼楮笑得眯成一條縫,露出兩顆小虎牙,“威爾哥最好了!比林大哥還疼我!”
豆腐腦端上來時,熱氣騰騰的,白嫩嫩的腦花上撒著蝦皮、香菜、榨菜丁,老板還特意多淋了一勺紅油,香氣瞬間鑽進鼻腔。我正用小勺舀著吃,就見林御提著藥包走過來,額角帶著層薄汗,鬢角的發絲都被浸濕了︰“人真多,排隊排了半天才輪到,後面還跟了個老太太,非要跟我討教哪種當歸炖雞湯最好。”
“先喝點豆腐腦歇歇。”我把自己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又拿起桌上的紙巾給他擦汗,“看這熱的。”
林御也不推辭,拿起勺子就喝,陽光斜斜地落在他臉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竟少了幾分平日練劍時的凌厲,多了些煙火氣的溫和。威爾坐在一旁,嘴角噙著淺淺的笑,自己沒怎麼動筷子,倒淨給我和林御的碗里添豆子,把他碗里的香菜都夾給了我——他知道我愛吃這個。
小胖吃得最快,一碗豆腐腦下肚,又啃了兩個糖糕,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感慨︰“早市真好,比山里的野果子好吃多了!馬前輩那的烤鹿肉雖香,可哪有這麼多花樣呀!”
“吃完了就去買你念叨一路的醬肘子。”林御放下碗,拿出錢袋數了數銅板,“記得給蛟蛟和青竹她們帶點糕點——蛟蛟愛吃那家的綠豆糕,青竹要無糖的茯苓餅。”
“保證完成任務!”小胖立刻站直身子,像個領命的小兵,還煞有介事地敬了個不倫不類的禮,逗得我們都笑了。
往回走時,太陽已經升高了,街上的人更多了。我們手里提著大包小包,小胖懷里抱著用油紙包好的醬肘子,油星透過紙層洇出個圓印,他還不忘跟路過的瓜子攤小販討價還價,最終用銅板換了一小袋瓜子,邊走邊嗑,瓜子殼掉了一路。林御走在最外側,時不時抬手護著我避開穿梭的自行車和挑擔的小販;威爾則在另一側,手里提著藥材和米店老板額外送的一小袋新米,腳步穩健,像座移動的山。
巷口的槐花開得正盛,雪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踩上去軟綿綿的,帶著淡淡的香。我看著身邊說說笑笑的三人——林御正低頭听小胖講剛才在早市看到的趣事,嘴角噙著笑;威爾則側頭跟我說著什麼,陽光落在他眼里,像盛著碎金——忽然覺得,這樣的清晨,這樣的煙火氣,比任何驚心動魄的戰斗都更讓人安心。
“快點走啊!”小胖回頭催我們,手里的瓜子殼又掉了好幾粒,“回去晚了,醬肘子該涼了!蛟蛟姐她們還等著呢!”
“來了。”我們相視一笑,加快了腳步。陽光穿過槐樹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跳動的光斑,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像一幅被晨光鍍了金邊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