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歷3771年9月12日
〔夜無寒\陳林\秦威\陸凡〕
夜無寒想著晚飯時與眾人商議奇書的分配問題，邊想著卻是來到了天星館西邊正在修建的劍廬。
感興趣著遠眺過去，那邊正浸在一片嘈雜里。
夯土的木杵撞在新坯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混著木匠刨木的沙沙響，在漸暗的天色里格外分明。
十幾個匠人正趁著最後一點天光趕工，有人赤著膊，古銅色的脊背被汗水浸得發亮，彎腰將青灰色的城磚一塊塊砌上牆基，磚縫里嵌著拌了糯米汁的白灰，黏得緊實。
靠北的角落堆著半干的杉木，截面還泛著淺黃的木紋，幾個學徒正用砂紙細細打磨立柱，木屑簌簌落在腳邊，混著潮濕的泥土氣息，倒有幾分草木清氣。
東邊已搭起半面屋頂，青瓦層層疊疊鋪到檐角，一個老匠人正蹲在梁上，用墨斗在椽木上彈出筆直的黑線，墨汁滴在木頭上，暈開小小的黑點。
旁邊架著的木梯還在搖晃，一個年輕匠人捧著半捆麻繩爬上來，褲腳沾著泥點，擦過梯階時帶起一陣塵土。
牆根下堆著不少青石，有幾塊已鑿出劍架的雛形，凹槽深淺不一，邊緣還留著鑿子敲打的痕跡。
夜無寒站在門口看了片刻，鼻尖縈繞著木屑、泥土與汗水的氣息，倒比館內的燻香更添幾分實在的生氣。
最難得的，當屬站在高柱上俯視的陳林，未成想他也來了興趣。
清風帶來熟悉的氣息，陳林不由得往夜無寒那邊一看，隨後便跳了下去，走向他。
“陳兄，這劍廬你可是喜歡？”夜無寒問道。
“剛剛開工，不得而知。”陳林道，“我在此作出一些指揮，這劍廬，還是要修美一些的好。”
“哼，隨陳兄心意便好，若有另求，不必客氣。”
“嗯，對了前幾日听聞夜兄在處理一件麻煩事？”
“陳兄消息果真精通。”夜無寒回想了一下，道，“我派天察司的人協助李世民替他搜索一些關于城內謠言和東宮的情報，然而，就李世民給我的那封回信來看，他與太子李建成的對峙結果並不太好，不過他覺得單憑李建成的話是不可能一次性把改寫文案和栽贓嫁禍做得如此完美的，所以，他推測李建成身後定有高人指點。”
“所以，那個高人找到了嗎？”陳林問道。
“不，毫無任何痕跡，我一開始以為會是魏征在給他出謀劃策，但是就情報顯示，魏征那天在家中，哪里也沒去過。”夜無寒一時有些頭疼。
“夜家主，你們在討論什麼？”路過的陸凡好奇地走了過來。
陳林微微皺眉，陸凡這人給他的感覺很不好，不夠實誠，可偏偏陸凡沒怎麼帶過武器，所以他也無法通過問劍看到陸凡的內心。
“哦？陸凡？正巧，我這邊倒是遇上了一個難題，不知道你會如何想？”夜無寒問道。
“夜家主請說，只要我能夠解答的定然不會吝嗇。”陸凡微微頷首以示尊重。
“前幾日……”夜無寒將皇室之間的內部斗爭和城內的謠傳盡數告知了陸凡，最後把自已的安排也大致跟他說了一下。
陸凡听後闔眼思考了半晌，道“以我來看，此人既然站隊的是東宮，那麼或許他所想要的，是只有東宮能夠為之得到的，夜家主不妨猜猜，有什麼東西是東宮專屬呢？”
夜無寒聞言沉思了起來東宮專屬？東宮……太子李建成……皇權特許……靈壽泉源口的路線？不對，他怎麼可能把去往靈壽泉的地圖交給那個人？但還能有什麼值得此人寧肯跟秦王作對也要得到？
夜無寒眼神忽明沒錯，只能是靈壽泉，不過，李建成不可能把整個源口都給那人，他自己將來做了皇帝還要用，那麼就只能是許諾了一定數量，直接找李淵要也不可能，那就只能是有關靈壽泉的運輸路線了。
于是他道“是靈壽泉的運輸路線？”
“哈哈，未成想夜家主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陸凡笑道，“沒錯，就根據你們給我提供的信息，只能是這種能引得天下人動心的國之重寶才能讓人敢冒任何的風險。不過可能也有我不知道的一些細節，這恐怕就得需要夜家主自己推斷的，我只是提供自己的一個想法。”
“那麼動機有了，人具體是誰呢？誰都會想要得到靈壽泉，哪里能夠判斷是誰？”夜無寒又問道。
“夜家主可知魏征為何人？”陸凡突然問道。
“我自然知道。”夜無寒道，“他乃是東宮洗馬，聰慧過人，我方才也懷疑過是他，可就前幾日的調查來看，魏征近日未曾出過家門。”
“嘶——那事情可就麻煩了，如果連魏征都排除的話，那麼那個人定是你我都不認識之人。”陸凡道，“我在皇城里工作這麼久，還未見過東宮有這號人物。”
“罷了，這些既然是皇室內部的斗爭，那就讓他們斗吧，至于我們極夜教，只需要漁翁得利。”夜無寒道。
“可秦王與你如今交好，這個幾乎全長安都知道，你確定你能夠袖手旁觀？”陸凡問道。
“並非袖手旁觀，只是靜觀其變。”夜無寒道，“所謂願者上鉤，我只需要放上魚餌，他終究會自己咬鉤，他們斗得越狠，我們能夠看清得就越多。在對一切還一無所知之時，我們盡量不要參與這件事，好好地，做一個局外人。”
陸凡眼神微變，恭敬道“多謝家主，讓我今日悟此大道，我還有極夜教的事務要處理，就先行一步了。”
“慢走。”夜無寒揮揮手。
陸凡轉身離去。
夜無寒和陳林二人看著陸凡漸行漸遠地背影，各有所思。
“夜兄，我覺得有些奇怪。”陳林道。
“哦？你也感覺到了？”夜無寒眼神細膩。
“說不上哪里奇怪，總覺得有一種思維任人牽引的感覺。”陳林道。
“陳兄能夠有這種感覺，已經很不錯了。”夜無寒輕笑道，“某人似乎試圖混淆和打亂我們的思維。”
“你懷疑陸凡？”
“不懷疑，但需要警惕，警惕任何一個聰明人。”夜無寒搖頭道，“他本來就是來替我們解決問題的，只是說了一大通，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其實這能夠理解，沒有誰是全知全能的，只是我有一個警惕他的理由，所以就要將這份警惕保留。”
“家主！家主！外面有人找！好多好多人找！”一個婢女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好多人？”夜無寒思忖了一下，隨後對陳林道，“陳兄我去看看，失陪了。”
“嗯。”
……
夜王府的大門口擁擠地站滿了人，看他們的穿著，無一不是豪門望族，喊著要找夜王合作。
門口的極夜教家丁們拼命地攔著，但也不敢太過，畢竟這里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惹不起，只好“爺爺”“奶奶”地求著。
“秦老爺到！”
只听人群中忽地傳來一聲高喊，瞬間嚇得那些個名門望族往一旁躲去。
只見秦威身旁圍著一眾守衛，甩了甩袖子，徑直向大門走去，看著那些人不滿的眼神，他冷聲道“怎麼？我家女婿得了個王爵，我這當伯父的來祝賀祝賀怎麼了？”
“喲，秦老爺好大的威風。”一道妖艷的女聲自秦威身後響起，秦威皺緊眉頭轉身一看，卻是見得自己的老仇家明非羨和龍九天勾著手往自己這邊慢慢走來。
“哼！明家家主和龍家家主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秦威嚴聲道。
秦家本就是長安的第一世家，如果說以前還在生意上被龍、明兩家把控著某些重要的命脈，那麼如今，夜衛國被封了夜王，一切的問題都將不是問題，他再也沒有必要給這兩家多大的面子了。
明非羨雖是笑著，可牙齒卻咬得緊，放下姿態道“秦老爺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可也是來為夜王爺慶祝的呢，你看，我們還帶了不少禮物呢。”
她伸手指了指身後那幾輛裝滿貨物的馬車。
秦威一听她語氣比以前低了不少，卻是立刻神氣了，笑道“哦呵呵——原來是這樣啊，那剛剛還多是我有誤會二位了。”
“啊哈哈！秦老爺這是說的什麼話？”明非羨顰顰而笑，“我們幾家誰跟誰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秦威心中冷笑哼！你們也有今天！
但面上卻是做足了大度“那也多謝你們二位捧場了，走吧，我帶你們去見見我家女婿。”
他一路領頭來到大門口，可那家丁卻實屬不懂事，沒有自己主動打開門。
不過秦威也沒多計較，只是給了他們一個眼神。
但家丁們還是沒動靜。
身後不斷響起嘲笑，這讓秦威丟足了面子，厲聲道“開門！”
家丁們面露恐懼地看著他，可終究沒有打開門。
“你們這群奴才簡直是反了！連自家主子都不認了！”秦威說著就要發作。
就在這時，門開了，夜無寒從里面走了出來。
秦威看到夜衛國，立馬換了一副姿態，慈眉善目地走上前，拉起他的手笑道“喲！小夜啊！幾天不見倒是越發英姿颯爽了！”
夜無寒看了一眼秦威，又望了望門口擠著的一眾豪門，略有所思後道“我過些日子開設酒席，各位若有什麼事情就在那天酒席上說吧，還請回吧。”
說著，對秦威抬了抬手“伯父，請。”
這一番下來秦威內心可是高興得不行，踏步便進了夜王府“哈哈，小夜真是孝順啊。”
夜無寒轉身之際，給了龍九天和明非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後也帶著一眾家丁進入了夜王府。
待大門重新合上，其他人都一哄而散了。
“喂，你說這小子剛才那眼神什麼意思？”明非羨挑眉問道。
龍九天輕輕刮了刮自己的鼻子，道“他想找我們談談。”
“談談？跟我們談什麼？難不成是對我們有興趣？”明非羨激動道。
龍九天重重嘆息一聲，轉過身“反正不是對你人感興趣，過幾天酒席，我們單獨約談一下他吧。”
說罷便也上了汽車。
“鎭？你這人說話真是令人不悅！”明非羨急忙追了上去。
……
“小夜啊，你這夜王府打整得還真是不錯！風景宜人啊。”秦威時不時環顧四周道。
“哪里能比得上秦府的寬宏大氣？”夜無寒謙虛道。
“哈哈！小夜就是會說話。”秦威眯眼一笑，隨後話鋒一轉，“對了，小夜，你這夜王之位，可是陛下讓你繼承的你家族長的？”
“按陛下的意思的話，應該是的。”
“哈！那可太好了！”秦威大手一拍。
“什麼太好了？”夜無寒明知故問道。
秦威尷尬一笑，道“啊，我是說既然是既然是繼承的話，我身為你們族長昔日的好友，可太懂得夜王這個職位了。”
“望伯父日後多加指教。”夜無寒躬身道。
不就是想要權嗎？夜無寒給他便是。
“我就喜歡你這種謙遜求學的性子。”秦威滿意點頭道，“這樣，你將部分職能交給我，好緩解你的工作壓力，年輕人嘛，就應該把精力多花在玩樂身上，至于那些麻煩事，伯父幫你承辦了，你看如何？”
“多謝伯父。”夜無寒毫不猶豫道。
“哈哈哈！別謝別謝，都是一家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秦威擺了擺手道。
“對了，你知道雪月去哪兒了嗎？我一大早起來就發現她不見了，派人去找也沒找到。”秦威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夜無寒心中不禁冷嘲看來在你心中這件事的重要性並不高。
“昨夜我遇到她了，她那時正在雨中不知做什麼，然後我就把她給帶了回來，但她生了病，如今她正在我的寢臥中休養。”夜無寒道。
“哦……這樣啊。”秦威擔憂地皺起眉頭，“這傻孩子！竟是胡來！”
“你要去看看嗎？”夜無寒問道。
“啊，不用了。”秦威笑著擺手道，“既然她在你這兒，我也就放心了，家里邊還有一眾的瑣事要去處理呢，對了小夜，你西市那邊的幾個生意，我都幫你解決了一些生產線的麻煩，回頭你再去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夜無寒听後滿眼感動著拱手行禮“伯父！大恩難以言謝！”
“哈哈哈！都說了一家人不用多禮了。”秦威將他扶正，“好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和雪月竟是有如此好的相處時光，就盡情享樂去吧，年輕人就該多玩玩兒。”
秦威轉身離去了。
夜無寒見他走遠，長息一聲，抬起頭望向遠處“哎——真不知是你在養女兒，還是我在養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