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果然沒出現在早餐桌上。
愛麗絲識趣沒問他的去向。
但臉色慘白，仿佛昨晚一晚上都沒休息好的斯特林夫人惶急找了個借口
“那孩子……昨晚不小心跌倒了，可能要休養幾天，不能亂動。”
斯特林小姐發出一聲輕嗤，整個人放松下來，知曉理查德已經被關入禁閉室。
禁閉的原因不能對外人講，斯特林老爺譴責般瞥眼妻子，生氣她多嘴找的借口是如此粗陋，太過心虛。
在這種氣氛的影響下，今天的餐桌很安靜，斯特林老爺沒吃幾口就拂袖離去。
斯特林夫人猶疑放下刀叉，整理完儀容後追上了丈夫。
愛麗絲低頭喝著濃湯，斯特林小姐輕咳一聲，湊過來小聲道“母親想勸說父親把他放出來。”
愛麗絲用餐巾擦了擦手，頷首，
“您的婚禮如果沒有親兄弟出席，外界一定會猜測是否出了大事的。”
“我知道斯特林夫人在意臉面，但斯特林少爺犯下的泄密錯事，恰恰證明他需要一些冷靜的時間，免得造成更大的破壞。”
“斯特林夫人……想不到這一點嗎？”
面對愛麗絲的疑問，斯特林小姐無可奈何地回答，
“是她不願意去想。”
“母親總是在避免去思考那些事，更不願意承認斯特林家族與之有牽連。她裝不知道，不思考，自然會覺得關押理查德是一件小題大做的事。”
“倒是父親，現在終于相信我說的理查德可能會破壞兩家聯姻了。”
斯特林小姐輕描淡寫的話語，展現了斯特林夫婦現在因理查德產生的爭端。
歸根結底，就是理查德是否該出現在姐姐的婚禮上？
理論上這是必須的，姐妹出嫁，其血脈兄弟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因素，比如說正在為國家擔任外交使者，又或者正率軍駐扎在外，基本都會出席。
如果因本人病重實在是沒辦法出門的，也會在發放婚禮請帖時將這個情況強調出來，提前告知給所有的賓客。
理查德臨時被開除婚禮出席資格，不是斯特林家族一個人的事。
斯特林老爺至少要給個理由，不然外面就要造謠說理查德是瞧不起這個姐夫，蔑視對方家族了。
說他患上了急病？
可斯特林小姐剛用過受傷臥床的理由。
婚前女兒倒，婚時兒子病，新郎怕不是要犯嘀咕，尋思婚後家里不會出事吧。
大部分貴族都有信仰，如果說理查德在此刻生了重病，那斯特林小姐的夫家以後隨便出點什麼事，可能就有人怨這場婚姻帶來太多不幸，懷疑斯特林小姐是不是女巫了。
“父親想直接頂著輿論壓力，說他觸犯家規，被罰禁閉了。”
斯特林小姐小聲道，
“這已經是對家族影響最小的辦法，但母親仍然不同意，她心疼接下來數年不息的議論。”
斯特林夫婦的分歧難以評價，愛麗絲隨口岔開話題，
“能直接用做了錯事在關禁閉這個理由嗎？斯特林老爺對親家還是挺坦誠的，不擔心對方會因此生氣。”
斯特林小姐也覺得父親的決定很有意思，附和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雖然只是貴族聯姻，但父親對我未婚夫那邊的態度很是熱切真摯，難得的坦誠。”
愛麗絲正欲接話，一聲尖叫打破了她們餐桌前的交談。
斯特林小姐听見是母親的聲音，立刻從餐廳離開，慌張上樓“怎麼了？媽媽！”
愛麗絲緊隨其後，不少佣人也跟了上來。
二樓欄桿處，書房前，斯特林老爺胸膛起伏極大，不滿掃過匆匆趕上來的眾人，發火道
“明天就是婚禮了，你們很閑嗎？”
“快去把該布置的東西再點一遍數，去把婚紗再整理一下，該干什麼干什麼去，這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要是城里有任何一句有關斯特林家族的流言，那你們就收拾包袱，滾走！”
佣人們頭次面對這麼震怒的主家，連管家都不敢上前，慌張退下。
斯特林小姐咬住下唇，看了眼扶著欄桿低頭，任由散落頭發遮住臉龐的斯特林夫人，上前，克制道“母親……”
“你听不到我說話嗎？”
斯特林老爺提高聲音，
“不敬父母！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我說了多少次了，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懂，我不瞞著你，你只會跟我鬧！”
“現在，讓她滾回房間里安心嫁人，這樁婚姻是我們斯特林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一張底牌，不容有失。”
在斯特林老爺的厲聲呵斥下，斯特林夫人推開女兒的手，示意她回去。
愛麗絲抓住斯特林小姐的手，扶著她回到臥室。
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們似乎听到外面又隱隱約約響起了爭吵。
這動靜很快就消失，是斯特林老爺要求進書房，別讓其他人看了笑話。
愛麗絲只听到幾句模糊的，痛苦的抽泣——
“明明是你做的那些錯事，你把我的孩子們還給我。”
“他們做錯了什麼？要替你承擔這些？現在連最重要的婚禮都不能得到個周全……”
斯特林小姐收緊手，扭過頭，不想再听。
此刻，一直都擅長掩藏自己真實情緒的斯特林小姐，聲線有些發顫——
“我不在乎我嫁一個什麼樣的人，我也不期待這場婚禮有多麼的浪漫美好，這場婚禮對我來說並非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
不過是一個逃離的契機。
斯特林小姐懂，理查德懂。
斯特林老爺雖然不知曉女兒的真實心思，但他知道這場婚禮能為斯特林家族帶來一位盟友，女兒的幸福是延後考慮的事。
大約只有斯特林夫人，才會為婚禮的秩序與女兒名聲與丈夫爭辯。
“愛麗絲，我說，媽媽很天真。她到現在還妄圖讓我的婚姻能幸福，妄圖讓婚禮看上去毫無差錯。”
“她得明白的，她必須明白的，我身為父親的血脈，身為這個家的一份子，能安全離開，已經是上帝最大的恩賜。”
“誰能陷在泥潭里面摘月亮呢？”
“母親卻依舊妄想著摘下家庭幸福，子女安康這盞最不切實際的月亮。”
斯特林小姐無力道，
“她該醒了，不必為這點小事去違逆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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