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睜開眼楮時,看到的並不是令人安心的臥室天花板。
而是灰白色的湖景村。
湖水不再流動,還變成了淺灰色,湖面干淨空曠,沒有觸手,沒有被浪潮沖垮的雜物,沒有死亡的腐臭味。
這里是湖景村的風景,可整體卻更是另一個地方,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安靜凝固之地。
“這里是?”
伊萊也在此刻悠悠醒轉,他只看了一兩眼,立刻察覺不對,
“咦?這是冥界嗎?我找不到生命存在的跡象,這里的一切……都是死的。”
“只有我們幾個活人。”
“與其說是死的。”
最先醒來的菲歐娜在不遠處接話,
“不如說是時間的一瞬在這里變為了永遠。”
“奇怪,我們忽然間就來到了這里,我唯一能想到的,是我們隨身攜帶的那些神秘物品發力了。”
“但我沒有看到此地的主人啊?”
菲歐娜很疑惑,
“這里的規則構建的十分精巧,非常完善,不可能是無主之境。”
就在愛麗絲四人大感不解時,不遠處,借由灰白色巨石擋住自身行蹤的貴族青年臉色郁郁。
他好看的眉毛皺起,即使心情不好,儀態依舊出眾,一身繁復華麗的復古貴族宮廷裝扮,像是從舊時代遺留下來的巴洛克風吊墜。
值得一提,周圍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只有活人是彩色,而這名貴族青年,自身也是彩色。
從這個角度看,他似乎是個活人。
可沒有眼白的雙眼,始終不變的儀容,讓貴族青年更像是一個保存下來的“活人”。
他始終沒有出現,冷眼旁觀著幾人的疑惑。
最後一個醒來的是戚十一,她听著愛麗絲與菲歐娜的討論,移開視線。
她大約知道這是哪里,為何主人不出現了。
因為戚十一記得,相機啟動之前,她在往名貴的古董相機上綁石頭……
綁到一半, 嚓,相機拍照了。
嗯……這麼看來,他們應該是在相中世界。
對方不肯露面也好,戚十一自感理虧,怕打起來不好還手。
“戚,你醒了!”
愛麗絲發現戚十一醒來,很是高興。
她問︰
“戚,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戚十一搖搖頭,簡單轉述了一下格蕾絲的囑托。
愛麗絲長舒一口氣︰
“果然是那位好心的貴族先生幫忙了,他真好。這一路走來,他幫我們太多了,無以為報啊。”
“不知道他想要什麼,有什麼心願,如果我們也能幫上他的忙就好了。”
“對了,這麼一想,他從來都沒有向我們索取什麼,只是讓我們在永恆國上登記個名字,就全力相助呢。”
面對愛麗絲的碎碎念,戚十一干巴巴笑道︰
“可能…是因為他善吧。”
……
善良的相中世界的貴族收留了愛麗絲等人,而格蕾絲在游去尋找伊塔庫亞的路上。
游到一半,格蕾絲吃力起來。
她努力維持的理智在不斷下降,身處于這片湖水之中,沒有誰能夠真正的置身事外,不過是徹底淪陷的時間長與短。
時不時浸在湖水中的古董傘顫動格外明顯,格蕾絲感應著氣息的變化,猶豫片刻。
她浮出水面,打開了古董傘。
黑白交織的傘面徐徐轉動,上面貼著的血色鎮魂符簌簌抖動,讓格蕾絲的阻力驟然一輕。
恍惚間,格蕾絲好像看到水中有辜負了她的養父母,有叫嚷著要將她沉湖的漁民。
格蕾絲輕輕搖頭,與其他人不同,在沉入湖底的那一剎那,她就已經不再愛這些人,所有說不出口的質問,全部化作刻骨的恨意。
而這些恨,也在所有漁民遇難後變得空茫無所依。
最深的恨意已經因罪魁禍首那比死亡更殘忍的結局散去,只留下沉默冷靜,再也不會無條件給予所有善意的格蕾絲。
她學會了保護自己,不會為湖中的那些臉躊躇了。
正是這種不在意,讓格蕾絲看到了藏在那些臉之後的陌生男人。
他留著長發,穿著一身東方古代的黑衣,臉色冷峻,一看就是相當固執的人。
此刻,這個固執的黑衣男人正伸手指向一個方向,不管格蕾絲怎麼轉移視線,他都會默默出現,然後繼續指向。
是在那邊的意思嗎?
格蕾絲心想。
靠自己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格蕾絲頷首對著水中倒影致謝,按照他的指引游去。
格蕾絲在爭分奪秒的去找灰袍人伊塔,另一邊,兜兜轉轉差點就出去了的孽蜥意識到肩上的人是不是太久沒說話了。
發現自己只背走了幾具白骨,孽蜥整個蜥一愣,趕緊原路返回。
躲在水泡中的四人看似被相機庇護,暫時無恙。
但他們手,腳,正在逐漸透明,一點一滴的在世界上消失。
一路以來顛沛流離,破損諸多的古董相機,卻在無聲無息之間恢復了些許光彩,悄然收取著利息。
所有未知的神秘力量最好都不要踫。
因為那不過只是當即死和延遲死的區別。
作為信奉自然的先知,處于相中世界的伊萊,最先察覺到肢體的灰白化。
“我們好像在消失?”
伊萊馬上提醒眾人注意,
“不,我們在和這個凝固的世界融為一體。這里看似風平浪靜,非常的安全。但就像我最開始感知到的一樣——”
“這里的一切都已經死去了,我們不能在這里久待!”
“能夠長期留在這里的,只有死人。”
伊萊直白指出危害的話語引來了眾人的重視,也讓空氣中忽然多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誰?”
耳力出眾的戚十一轉頭望去,卻什麼也沒有捕捉到。
菲歐娜眼神一閃,反應過來︰
“還能是誰?自然是此地那位好心的主人。”
她試探性的稱呼沉入空氣之中,沒掀起任何波瀾。
對方的沉默,伊萊斷言正在死去的肢體血肉,讓菲歐娜短時間內再次開口,看似客氣︰
“抱歉,我長期離群索居,追逐著世界的奧秘。我不太明白,有客來訪,主家遲遲不出面招待,是什麼國家的規矩?”
菲歐娜補充道,
“沒有其他的意思,單純問問。”
對于一名貴族來說,體面和名譽是一等一的大事。
比起奉承與夸贊,質疑讓那道輕慢的聲音再次響起——
“有用時,我是好心善良的先生。傷害到你們切身利益了,便質問我的禮儀教養。”
“這就是你們的規矩嗎?又來自于哪個國家,哪個家庭?需要禮儀課老師的話,我可以為幾位引薦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