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牆壁上的眼楮轉動,看清楚了起居室的情況,悄悄消失。
戚十一和布洛黛薇有所察覺,回身四望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有壁爐里的余火有氣無力舔舐著寥寥無幾的木柴,偶爾爆出一點 啪聲,夾雜著幾顆火星。
戚十一用機關簫順手一挑,把未燒完的柴挑開,熄滅了爐火。
精神高度緊張的伊萊注意到她的舉動,望向戚十一,沒話找話,
“您很有安全意識。”
戚十一垂下眼,咳嗽一聲︰“水火刀兵皆無眼,小心為上。”
暫時沒發現危險的戚十一見伊萊繃著身子,說︰
“你看上去很緊張?”
伊萊聲音干澀︰“我一直在預想最壞的情況,越想底氣越不足。”
“起居室位于一樓較中心的位置,我在考慮出事了往哪里跑好一點。”
戚十一想也沒想,傳授著自己的經驗,
“非要選擇的話,往餐廳那邊會好一點,畢竟餐廳緊挨著走廊,上連後院,右接入戶廳,盡頭還是一扇近似于落地的大開窗,方便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破窗而出。”
戚十一分析道,
“正門連接的入戶廳雖然離大門近,但也有著極其致命的空間問題。一旦被攔住了去大門的路,要麼退回起居室,要麼就得被迫往樓上跑。”
在這里當過工作人員,戚十一對莊園的大致地形胸有成竹,
“值得一提,樓上有更多的禁區,除了客房,很多房間都是封閉的,門壓根打不開。”
“但客房所在的左邊走廊,盡頭是牆,設計上天然有種要將客人甕中捉鱉的惡意。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上樓,上樓也別往左邊走,那是死路。”
“不如直接穿過宴會廳往前走,或者走右邊走廊,從主臥門前經過,去次臥也有敲窗逃生的機會,次臥窗外便是後院。”
戚十一壓根不知道二樓主臥的夾子已經遍地開花了,她只是根據地形指導著伊萊規劃撤退路線。
伊萊听得非常認真,把戚十一的這番話牢牢記在腦海中。
兩人竊竊私語之間透露出對莊園的了解,讓一牆之隔的人坐立難安。
牆後的動靜微不可聞,卻讓警惕的布洛黛薇扇動著翅膀從伊萊肩上飛起,“咕咕”叫著,在起居室繞了一圈。
還欲說話的伊萊听著布洛黛薇的叫聲,微微一愣,連忙對戚十一道︰
“女佣小姐,布洛黛薇說它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影子。”
“布洛黛薇,你是從哪看到的?現在那黑影去哪了?”
貓頭鷹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又“咕咕”叫了一聲。
伊萊喃喃道——
“不見了?好像不是影子,是你覺得這附近有人,而且在窺視著我們?”
听著伊萊的自言自語,戚十一左右張望一番,皺起眉頭︰“我什麼也沒感知到。”
“不過我不覺得的是錯覺,動物的感官比人類敏銳許多,這只小貓頭鷹可能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伊萊想了想,拜托貓頭鷹,
“有點奇怪……布洛黛薇,能拜托你在周圍飛上幾圈,偵查一下附近的情況嗎?”
布洛黛薇沒有推辭,振翅從側門飛出,身姿迅捷。
戚十一的目光順著布洛黛薇而去,語氣帶上了幾分贊賞︰
“不錯的幫手,這只鳥你馴了多久?”
伊萊搖搖頭︰“不需要馴,自然賦予了動物靈智,足以讓它們理解一些簡單的指令。”
“布洛黛薇更是超越了普通動物這個概念,有一個聖潔的靈魂短暫棲息在它體內。”
伊萊心平氣和的解釋了一下布洛黛薇的異常,潛意識里希望戚十一能給予這只貓頭鷹一定的尊重。
他不喜歡“馴”這種行為,這種強硬的,無視動物原本意願的行為,更別提把這種詞用在布洛黛薇身上了。
當然,大部分人都無法理解伊萊,他們最終還是會把布洛黛薇當做一只普通的,可以隨意被撫摸喂食的“寵物”。
“看來你很在意你養的貓頭鷹,它很幸運。”
戚十一語氣放緩,
“它是你親手救治回來的吧。不知道誰這麼心狠,對這麼小的鳥兒動針線。”
戚十一的無心之言,讓伊萊臉色一白。
他照顧著布洛黛薇,提醒著旁人尊重布洛黛薇。可偏偏,也是他傷害了布洛黛薇。
時至今日,伊萊還能記起那天的恐慌與無措——
布洛黛薇眼角落下的血不止是因為針線,似乎還有淚水。
貓頭鷹不會有情感性哭泣,布洛黛薇可能是因為眼楮太痛了吧。
伊萊這麼安慰著自己,找醫生又開了一份新的鎮痛類藥物。
可如果把布洛黛薇當人平等對待,就該承認它會因情緒而落淚。
“我沒有做到對它的百分百尊重,甚至不曾面對它的傷口,只以為它受了點身體上的苦。”
伊萊聲音有些沙啞,對戚十一道,
“您謬贊了,我不算很好很好的伙伴。”
戚十一不清楚伊萊與布洛黛薇之間的內情,隨口道︰
“我只看到你喂了很久的鳥,沒注意其他。”
“能像你這樣耐心照顧動物的人,真的很少見。大部分人連同類都不尊重,更別提動物了。”
戚十一的感慨讓伊萊自愧不已。
提起能尊重生命的人,伊萊忽然想起了盧基諾。
盧基諾能在初次見面就獲得伊萊的好感,便是因為他對布洛黛薇表現的態度非常正常,要知道,就連愛麗絲都沒忍住,多看了兩眼貓頭鷹。
唯有盧基諾既不好奇也不驚訝,風度翩翩的見面問好後就主動保持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讓伊萊的第一印象極佳。
“我們是不是該去接一下迪魯西教授?”
伊萊主動道,
“他今天晚上有點不舒服,提前獨自回二樓休息了。”
“在等待藥劑師的時候,我們可以上樓去喊聲他,最起碼,撤退的時候要告知他一下吧。”
“還是愛麗絲小姐已經有了安排,她那邊去接迪魯西教授?”
面對伊萊的詢問,戚十一沉默片刻。
愛麗絲提到過盧基諾,但只有寥寥幾句。
愛麗絲只告訴了戚十一或許不用去管盧基諾,說教授會早早歇下,最好別嘗試敲他房間的門,免得吵到他。
所以戚十一答道︰
“愛麗絲的意思是,那位教授自有辦法,不需要我們去操心。”
她如此模糊的回答讓伊萊眉頭皺起。
先知觀察著戚十一的微表情,悟到了什麼,不可置信道︰
“我想您不會告訴我,這個計劃里包含的撤退人員,從來沒有算上迪魯西教授吧。”
戚十一頷首,
“差不多。愛麗絲小姐說過他不需要,我猜這是教授本人的意思,他有自己的打算。”
盧基諾的意思?拒絕和他們一起行動,甚至不想被打擾?
這跟送死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