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渾身都透著寒氣,快到我床上躺著暖暖吧!我去給你做份華夏的揚州炒飯,很快就好。”
話罷,不破折三便扶著她走到床邊,讓她躺好,細心掖好被角,這才轉身快步走進廚房,忙著張羅起炒飯來。
不一會兒,
一碗揚州炒飯,便端到了山口百惠子的床前。
米粒油亮分明,裹著金黃蛋液,火腿的咸香混著蝦仁的鮮紅,各色誘人的色澤交相輝映,光是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不破折三臉上漾著寵溺的笑意,輕聲勸道︰“來,起來,快趁熱吃了吧。”
山口百惠子半倚在床頭,雙手捧著碗筷,一股暖意瞬間漫過四肢百骸,將她輕輕包裹。
這是從未有過的幸福滋味,來得那樣猝不及防,讓她鼻尖一酸,眼淚竟忍不住簌簌落了下來。
山口百惠子忽然綻開一抹淺笑,抬手拭了拭眼角︰“這是高興呢?哪里是哭呀!”
不破折三望著她,一時竟看呆了……
那笑容像沾著晨露的玫瑰,帶著濕漉漉的清甜,美得讓他心頭一震。
恍惚間,
思緒飄回了兩年前——那時,他因為是社會主義者,被浪人們押著赴死……
正是眼前這朵“玫瑰”救了他,最後還將他以二百五十日元的價錢賣給了華夏人,從而讓他見到了甦先生。
往事如潮涌來,他望著她的眼神漸漸變得痴迷,一時竟忘了言語。
山口百惠子大大地扒了一口揚州炒飯,滿足地眯起眼︰“好吃……”
抬眼卻見他呆呆地望著自己,像是出了神,她臉頰微微一熱,帶著幾分羞赧輕輕喚道︰“喂……你怎麼了呀?”
不破折三毫不掩飾眼底的傾慕,語氣直白又滾燙︰“你太美了。”
山口百惠子臉頰瞬間飛紅,像染了層胭脂,她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哪有……”嘴上這麼說,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輕輕靠向了不破折三,帶著幾分羞怯的依賴。
空氣里仿佛漫著炒米的香氣與未散的暖意,兩人沒再說話,卻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流淌,纏纏繞繞,比千言萬語更清晰。
此時無聲勝有聲……
突然,
門外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這是在做什麼?不破君,怎麼連門都沒關?”
話音未落,一個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不破折三猛地回過神,慌忙起身招呼︰“啊!是騰野君,你來了。”
“來了……”騰野三郎一邊走進來,一邊帶著些火氣嘟囔道,
“工人們積極性高得很,佐藤一郎和吉田剛正在那邊訓練工人糾察隊呢。剛收到消息,明天的罷工,怕是有黑社會要來攪局——這些該死的資本家!”
“哦……這麼說來,明天可得多加小心。”不破折三低聲應著,眉頭微微蹙起,“不過咱們這次是合法集會,已經在警視廳備過案了……”
“哎喲喂,我的不破君,你也太實在了!”
騰野三郎急得直擺手,“我這是奉了軍事小組的命令來的,也是離開華夏時,甦先生的特意囑咐——領導人不能輕易涉險。我就是來把你轉移到外面去的,車都已經停在外面了,快走吧,不破君!”
不破折三連聲擺手︰
“我不走。”
嘴上說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臥室的方向,那里還有坐在床上,剛放下碗筷的山口百惠子。
這一眼沒能逃過騰野三郎的眼楮,他先是一愣,隨即順著不破折三的視線看向臥室門口,眉頭猛地擰了起來︰
“怎麼?這里還有別人?”
不等不破折三解釋,騰野三郎已經瘸著腿往臥室走了兩步,恰好撞見山口百惠子正局促地站起身,手里還拿著碗筷。
“這位是……”
騰野三郎的語氣里多了幾分警惕,目光在山口百惠子臉上停留片刻,隨即認了出來——這不就是不破折三一直悄悄照料的那個女人嗎?
這時,山口百惠子卻開口了,聲音雖輕卻帶著幾分堅定︰“不破君,那些幫會確實糾集了不少打手。這位先生說得對,你快走吧!”
山口百惠子的話剛落,騰野三郎心里警鈴一響。
他眼珠一轉,忽然笑了起來︰“看來,咱們的不破君是放心不下這位女士吧?那這樣,女士你願意跟著不破君,一起出去避避風頭嗎?”
山口百惠子一听,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像被火燙過似的,只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騰野三郎看在眼里,心里已有了主意——為了不破折三的安全,這女人必須一起走,絕不能留下泄露消息的隱患。
見山口百惠子這副模樣,他故意提高了聲音,對不破折三笑道︰“你看,這位女士都同意了,走吧!”
“不……不是因為她……”
不破折三急得聲音都有些發顫,卻顯得格外無力,“我……我不能跟工人們分開,明天的罷工,我要跟他們一起戰斗。”
騰野三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語氣沉了沉︰
“不破君,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是核心,留著有用之身,才能帶大家走得更遠,逞一時之勇有什麼用?”
他瞥了眼仍僵在原地的山口百惠子,“這位女士也一起,多個人多個照應,總比留在這里擔驚受怕強。”
山口百惠子猛地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咬著唇道︰“我……我可以留下來掩護,你們先走。”
“掩護?”
騰野三郎哼了一聲,“你一個人能擋得住幫會的多少打手,還是擋得住警視廳的密探?別添亂了。”
他上前一步,幾乎是推著不破折三往外走,“車在巷口等著,再磨蹭就來不及了。至于工人同志們,有佐藤和吉田組織就好,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不破折三被他推得踉蹌了兩步,回頭望向臥室的方向,山口百惠子正望著他,眼里的擔憂像水一樣漫出來。他心頭一緊,卻被騰野三郎死死攥住胳膊︰“別回頭!走!”
山口百惠子見狀,慌忙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跟上,腳步有些踉蹌。三人匆匆穿過走廊,騰野三郎一邊走一邊低聲囑咐︰
“出去後別說話,跟著我走側門,車是黑色的福特,車牌號最後三位是七五三。”
到了門口,夜風卷著些微涼意灌進來,騰野三郎先探頭看了看巷口,確認沒人盯梢,才朝兩人擺手︰“快!”
不破折三走在中間,
左邊是騰野三郎急促的腳步聲,右邊是山口百惠子輕輕的呼吸聲,心里像塞了團亂麻——一邊是放心不下的工人,一邊是莫名牽掛的人,還有明天那場不知會掀起多少風浪的罷工。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只覺得這黑沉沉的夜,比任何時候都要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