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
上野公園的“菊之日”。
這時菊花是絕對的主角。各色名菊齊聚,單瓣的清雅、重瓣的雍容,金黃、緋紅、雪白等色彩交織成錦。
它們或被巧擺成傳統造型,或融入日式庭園景致,既透著皇室象征的莊重,又滿是冬日里的絢爛生機。
李穗、林芳與金家老四,三人漫步在這片花海中,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金老四望著眼前的景致,忽然感慨道︰“兩位師姐,這是真的嗎?你們瞧見沒?今天來听我演講的,竟然有那麼多白發蒼蒼的教授……我這心里,實在有些受不住啊!”
林芳帶著幾分得意揚起眉,語氣輕快地說︰
“這算什麼呀?誰讓咱們師父是醫學界響當當的權威呢。我之前在師父指導下寫的那篇關于大蒜素抑菌機制的論文,現在都成了他們授課時的參考教材了——這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到的。”
“呃……真是不出門不知道,咱們師父竟厲害到這種地步。”
李穗輕聲感嘆著,話鋒一轉,眼底漾起幾分悵然,
“這麼一來,我反倒更想念師父了。听說師母剛給師父添了個大胖小子,真想現在就回去抱抱那小家伙呢……”她心里,依舊惦記著自己的師父甦俊。
“你們知道嗎?今年師父憑著指導馬丁教授發現金屬錸,和他一同摘得了諾貝爾獎呢?”
林芳臉上漾著與有榮焉的笑意,語氣里滿是得意,話鋒一轉又多了幾分由衷的敬佩,
“可就連去斯德哥爾摩出席頒獎典禮,師父都婉言謝絕了。”
金家老四感慨著搖搖頭︰“誰讓師父向來就習慣低調呢?堂堂諾貝爾獎得主,還是咱們華夏的科學院院長……偏就樂意過著再尋常不過的日子。”
李穗語氣淡然,眼底卻掠過一絲淺淺的悵然,輕聲道︰“這才是咱們師父啊,總想著實實在在做事,從不在意那些虛頭巴腦的。”
“師弟,你瞧前邊——”林芳抬手往前一指,語氣帶著點促狹,“武田小姐在等你呢。”
金家老四臉一熱,連忙擺手︰“師姐可別亂說!我心里啊,自始至終只有林冰一個人。”
林芳憋著笑,故意拖長了調子︰“哦?是嗎?可人家武田小姐手里捧著的那束白菊,瞧著像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呢——剛才還朝咱們這邊望了好幾眼呢。”
金家老四順著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耳根更紅了,梗著脖子道︰
“那、那說不定是巧合!我跟她不過是學術會議上見過幾面,哪有什麼別的……”
話沒說完,就見前方的武田小姐似是察覺到他們的目光,微微欠身行了個禮,手里的白菊在秋日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李穗在一旁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輕聲道︰
“去吧,打個招呼也好,別失了禮數。”
金家老四這才不情不願地挪著步子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
“師姐們可別再拿我開玩笑了,林冰知道了該不高興的。”林芳和李惠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武田小姐見金家老四走近,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微微頷首道︰
“金先生,又見面了。方才在菊展上見這株‘月白’開得正好,想著你或許會喜歡,便冒昧留了一束。”
她將白菊遞過來,花瓣上還沾著些晨露,清雅得很。
金家老四接過花束,指尖不小心踫到她的手,忙不迭收回,臉頰發燙︰
“多謝武田小姐,太客氣了。”
話音剛落,就听見身後林芳輕咳一聲,他回頭瞪了一眼,卻見李惠正對著他使眼色,示意他別失禮。
武田小姐像是沒察覺這小插曲,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花上,輕聲道︰
“听說金先生這次的演講很成功,連幾位德高望重的教授都贊不絕口。家父說,金先生對細菌學的見解很獨到,若有機會,真想請你到我們研究所交流一番。”
“不敢當,”金家老四定了定神,認真道,“武田會長也是我敬仰的前輩,若有機會向他請教,是我的榮幸。”
正說著,就見遠處跑來個華夏留學生,手里攥著封信,氣喘吁吁道︰“金先生,有你的信!”
金家老四眼楮一亮,忙接過信。信封上是林冰清秀的字跡,他指尖摩挲著信封邊緣,眼里瞬間漾起笑意。
武田小姐瞥見他嘴角的暖意,了然般笑了笑︰“是有要事嗎?那我就不打擾了。”
“再見。”
金家老四鄭重道別,捧著花轉身往回走,腳步都輕快了些。林芳湊過來打趣︰“喲,這就聊完了?武田小姐人挺好的嘛。”
他把花往身後藏了藏,急道︰“師姐!說了別亂說,我得趕緊拆信看林冰說什麼。”說著就低頭拆起信封,陽光落在他發梢,連帶著那束白菊都染上了幾分暖意。
這當口,李穗卻微微蹙起眉,望著來路輕聲念叨︰“說起來,不破先生今天怎麼還沒到?他向來最是守時,從不遲到的呀……”
“對對,確實蹊蹺。”林芳也跟著點頭附和。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著深色短褂的漢子急匆匆奔來,正是不破折三的護衛。
他額上滲著汗,一見到三人,便急忙上前,聲音帶著急喘︰“三位醫生!快!不破先生請你們立刻過去——有急癥要救!”
幾人快步走出上野公園,門口已停著幾輛黃包車。
護衛引著他們匆匆上車,車夫腳下一蹬,車子便沿著街面往淺草寺的方向趕去,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輕快又急促的聲響。
不過五分鐘光景,
黃包車便在淺草寺附近一家簡陋的小客棧前停了下來。
只見不破折三正站在客棧門口,背著手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腳下的石板被踩得發出輕響;他身旁的幾個護衛則分立兩側,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氣氛透著幾分緊張。
見幾人到了,
不破折三忙迎上前,一把拉住金家老四的手就往客棧里帶,腳步急切得帶起一陣風。
在狹窄、昏暗的過道里,摸索著走了幾步,三人便被不破折三引著,轉入客棧深處一間狹小的屋子。
屋里陳設極簡,一股濃重的藥味卻爭先恐後地往三人鼻腔里鑽。
唯一的木床上躺著個女人,臉色白得像張被水浸過的紙,單薄被褥下,嶙峋的骨頭輪廓看得一清二楚,整個人瞧著已是油盡燈枯的光景。
而不破折三指著床上的女人,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只吐出兩個字︰
“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