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如活物的血浪狠狠拍擊在逍遙界搖搖欲墜的屏障上,沉悶的轟鳴仿佛敲擊在每個人的神魂深處。西方陣眼徹底黯淡,白虎虛影潰散如煙,鎮守修士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化作一灘污濁血水,滋滋腐蝕著腳下靈玉鋪就的地面。
“蝕道法則…萬物本源皆可污!”陳麗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悸,臉色煞白。她指尖掐訣,淨世海虛影在身後翻涌,琉璃色的火焰升騰而起,化作一只振翅的鳳凰,尖嘯著撲向再度涌來的血浪。烈焰與污血踫撞,爆開大團大團腥臭刺鼻的黑煙,勉強將污穢逼退數里。然而代價清晰可見——她額角一縷青絲,悄然化為霜白。
張玄悶哼一聲,強行穩住因西方陣眼崩毀而劇烈震蕩的心神。他雙手急速結印,體內《混沌星典》瘋狂運轉,竭力維系著殘存的五行大陣。金、青、藍、赤、黃四色光華在逍遙界大地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殘余的青龍、朱雀、玄武虛影在血海滔天的威壓下顯得渺小而黯淡,發出陣陣哀鳴。
冥河老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穿透屏障,在每個人的識海中震蕩“垂死掙扎!待本祖血海漫灌,爾等皆為吾之養料!”血浪翻騰,竟凝聚成一張覆蓋小半個天幕的巨臉,由無數扭曲哀嚎的腐化修羅面孔拼湊而成,空洞的眼窩死死“盯”著屏障內的世界。
“汪!老怪物,吃你扣肉爺爺一爪!”一聲清越又帶著痞氣的怒喝炸響。只見一道黑影如電射出,正是化為人形少年模樣的扣肉!他身著玄黑勁裝,身形矯健,額間那第三只豎眼怒睜,流轉著玄奧的時空波紋。豎眼光芒爆射,前方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被無形巨爪撕裂,一道深邃漆黑的裂縫瞬間張開,恐怖的吸力噴薄而出。沖在最前方的數千腐化修羅如同被卷入漩渦的落葉,身不由己地被那裂縫吞噬,只余下幾聲戛然而止的慘嚎在虛空中回蕩。
“干得漂亮,扣肉!”張玄精神一振。
扣肉凌空而立,抹了把並不存在的汗,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小意思!老孫當年…咳,老孫的看家本事還沒全使出來呢!”只是他額間豎眼邊緣,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妖異紫光一閃而逝。
然而,扣肉撕開的裂縫僅僅維持了瞬息便被更龐大的污穢血能強行彌合。冥河老祖的巨臉扭曲咆哮,血海深處,那浸泡在污濁血池中的半截脊椎骨驟然亮起刺目的猩紅邪芒。幾塊沉浮在池底、早已黯淡破碎、形態各異的神格殘片被他無形的力量攫取,毫不猶豫地投入那脊椎骨的核心。
嗡——!
一股源自諸聖時代的恐怖凶戾氣息轟然爆發!血池劇烈翻騰,一只純粹由森森白骨構築、大如山岳的巨手猛地從池底探出,指骨嶙峋,纏繞著不祥的暗紅血煞之氣,帶著碾碎星辰的威勢,狠狠拍向逍遙界屏障!
目標,正是五行大陣南方朱雀陣眼所在!
“不好!陳麗!”張玄目眥欲裂,嘶聲大吼,體內混沌靈力毫無保留地注入陣樞,試圖加固南方防御。
陳麗早已飛身而至,足下淨世蓮台光華大放,試圖托住那白骨巨手。然而那巨手蘊含的污穢之力遠超想象。蓮台聖潔的光芒一接觸到白骨巨手纏繞的血煞,便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潔白的蓮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侵蝕、染上污濁的黑斑!
“呃!”陳麗如遭重擊,臉色瞬間灰敗,一口鮮血噴在蓮台之上。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猛地並指如刀,對著下方靈光流轉的大地虛空一斬!
“斷!”
轟隆!大地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痛苦的哀鳴。一條連接著南方陣眼的、流淌著濃郁靈氣的巨大地脈被強行斬斷!失去地脈支撐的朱雀虛影發出一聲悲鳴,光影徹底消散。整個逍遙界仿佛被抽掉了脊梁,劇烈地傾斜、震蕩起來。靈田之中,原本郁郁蔥蔥的仙草靈植大片大片地枯萎焦黃,靈泉水位肉眼可見地下降,靈氣濃度驟減。
代價換來了片刻喘息。白骨巨手拍在失去陣眼核心、防御力大減的屏障上,雖然砸得屏障裂紋密布,靈光亂濺,卻終究未能徹底擊穿。巨手緩緩縮回血海,只留下屏障上觸目驚心的巨大凹痕和蔓延的裂痕。
殘存的五行大陣能量如同被激怒的困獸,在破碎的陣基間瘋狂流竄、踫撞,發出瀕死般的尖嘯。金、青、藍、赤、黃四色混亂的光流在逍遙界上空交織、扭結,最後猛地向內坍縮!
刺目的強光瞬間照亮了血海映照下顯得格外昏暗的天地。光芒中心,一個身影由虛化實,緩緩凝聚成形。
那是一個約莫七八歲模樣的童子。他赤著雙足,懸于半空,周身籠罩著一層純淨柔和的五彩光暈,小臉圓潤,眉眼間帶著一種不屬于塵世的懵懂與空靈,仿佛天地初開時誕生的第一縷精魄。他身穿一件樣式古樸、非絲非麻的白色短袍,衣袂無風自動。
然而,這份純淨之下,是令人心悸的詭異。童子眉心正中,一道猙獰的豎痕猛然裂開!沒有鮮血,沒有皮肉翻卷,只有一片純粹、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暗紅!那根本不是眼楮,更像是一個通往無盡污穢深淵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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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靈童子緩緩抬起小小的頭顱,那張稚嫩的臉上沒有任何屬于孩童的表情。他張開嘴,發出的聲音卻空洞、冰冷,帶著非人的回響,如同法則本身在低語,清晰地穿透屏障內外的廝殺與轟鳴,烙印在每個人的神魂深處
“欲鎮血海,需以聖者骨為陣基。”
空氣仿佛凝固了。血浪拍擊屏障的巨響、修羅的嘶吼、遠處星辰被血鏈抽干坍縮的悶響……所有聲音似乎都在這一刻被抽離。只剩下童子那冰冷空洞的聲音在死寂中回蕩。
陳麗瞳孔驟然收縮,失聲驚呼“聖者骨?這…這豈不是要…”她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張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聖者骨,那是修行者踏入至高聖境後,道果與肉身徹底融合升華的象征,是生命本源最核心的具現!這要求無異于剜心剔骨,獻祭道基!
張玄的身體在听到“聖者骨”三個字時,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他臉上的血色褪去,變得如同腳下被污血浸染的靈玉一般蒼白。然而,這蒼白只持續了不到一息。他抬起頭,目光穿過那由無數扭曲面孔組成的血海巨臉,越過沸騰翻涌的污穢血浪,死死鎖定在血海深處那截散發著不祥邪芒的脊椎骨上。冥河老祖那刺耳的狂笑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屏障外,是吞噬星辰、污穢萬物的血海,是虎視眈眈的冥河老祖和暗星盟殘部。屏障內,是靈脈斷絕、滿目瘡痍的家園,是搖搖欲墜、瀕臨崩潰的防線,是陳麗蒼白的臉、扣肉緊繃的身形,還有無數在後方苦苦支撐、眼中充滿絕望與希冀的修士和生靈。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仿佛只過了一瞬。張玄眼中的掙扎、驚怒、恐懼……所有復雜的情緒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雜質,在極致的壓力下迅速燃燒殆盡,最終沉澱下來的,是一種近乎冰冷的決絕。那是一種認清了所有代價,依舊選擇向前的平靜。
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逍遙界內稀薄而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涌入肺腑。然後,他抬起右手,並指如劍。指尖之上,沒有驚天動地的光華,只有一縷凝練到極致、純粹到近乎虛無的金芒悄然浮現。那金芒並非火焰,卻散發著比太陽真火更熾烈、更本源的氣息,那是《混沌星典》模擬出的、蘊含著一絲破滅與創生真意的混沌星力,鋒利無匹,足以斬斷法則!
“張玄!不要!”陳麗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聲音淒厲尖銳,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慌。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撲過去阻止。
扣肉也發出一聲低吼“老張!你瘋了!再想想辦法!”他額間豎眼光芒劇烈閃爍,試圖尋找其他可能。
然而,張玄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再看他們一眼。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要做的並非剜骨斷道,而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那纏繞著混沌星芒的劍指,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軌跡,決絕地、穩定地,點向自己左側胸膛第三根肋骨的位置!
嗤——!
一聲輕微卻令人頭皮炸裂、神魂凍結的聲響。沒有鮮血狂飆的慘烈,那凝練的混沌星芒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輕易地切開了堅韌的皮肉、筋膜,避開了奔涌的血管。被切開的創口邊緣,血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琉璃質感,被星芒的力量瞬間灼燒封閉,阻止了任何血液外溢。
張玄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額頭瞬間布滿細密的冷汗,臉色由蒼白轉為一種失血的金紙色。他死死咬住下唇,一縷刺目的鮮紅從嘴角蜿蜒淌下,滴落在胸前衣襟上,迅速暈開。劇烈的痛苦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骨髓,在他體內瘋狂攪動、爆炸,沖擊著他堅韌無比的意志堤壩。他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牙關緊咬的咯咯聲清晰可聞,額角、脖頸的青筋如同虯龍般根根暴起。
三根約莫三寸長短、通體瑩白如玉、表面卻自然流淌著玄奧金色道紋的奇異骨骼,被那縷混沌星芒包裹著,緩緩地從他胸膛的創口中牽引而出。骨骼離體的瞬間,張玄整個人的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猛地一瀉!那是一種生命本源被硬生生割裂的虛弱感,仿佛一座巍峨神山被瞬間抽走了主峰,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他強撐著,才沒有倒下。
那三根懸浮在混沌星芒中的肋骨,散發著微弱卻無比純淨、堅韌、不朽的光芒。它們脫離了血肉之軀,卻仿佛依舊承載著主人不屈的意志和守護的信念。點點細微如塵埃、閃耀著淡金色澤的光粒,如同不舍的眷戀,從骨骼上緩緩逸散開來,融入周圍的空氣。
陣靈童子眉心那道暗紅的豎痕微微波動了一下,空洞的眼眸似乎轉向那三根懸浮的聖骨。他抬起小小的、近乎透明的手掌,朝著聖骨的方向輕輕一招。
嗡!
三根聖骨仿佛受到了本源力量的牽引,驟然化作三道凝練無比的金白流光,如同三顆微縮的星辰,拖著長長的光尾,帶著一種悲壯而決絕的意志,朝著殘破五行大陣僅存的三個核心陣眼——東方青龍、北方玄武、中央戊土——電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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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三聲沉悶卻撼動天地的巨響幾乎同時炸開!當聖骨融入陣眼的剎那,整個殘破的五行大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原本明滅不定、瀕臨熄滅的四色陣紋,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更古老更強大的生命源泉,瞬間變得凝實、厚重、光芒萬丈!陣紋的顏色不再是純粹的金青藍黃,而是染上了一層莊嚴、神聖、帶著血肉氣息的赤金色澤!
陣紋飛速蔓延、交織、修復!破碎的陣基在赤金光芒中重新凝聚!一道比之前強橫數倍、凝練如實質的五行光罩驟然升起,如同一個巨大的、燃燒著赤金火焰的巨碗,倒扣在逍遙界之上!
轟隆——!
沸騰的血海巨浪狠狠拍擊在這全新的赤金屏障上。不再是之前沉悶的腐蝕聲,而是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音!赤金屏障劇烈波動,表面蕩漾開無數漣漪,但屏障本體卻堅如磐石,穩如泰山!那蘊含“蝕道法則”、足以污穢萬物的污血,撞擊在屏障上,竟發出“嗤嗤”的灼燒聲,騰起大股大股腥臭的黑煙,再也無法寸進!
血海深處,冥河老祖那半截脊椎骨猛地一顫,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咆哮“聖骨?!螻蟻竟敢…!”
屏障之內,赤金光芒映照著張玄的臉。他捂著左胸那個被星芒封閉、卻依舊傳來鑽心劇痛的創口,身體因為本源受創和劇痛而微微佝僂著,臉色慘金如紙,汗水浸透了鬢角。他艱難地抬起頭,望向屏障外那被暫時逼退的血浪,望向血海中暴怒的冥河老祖,染血的嘴角,卻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是一個無聲的、帶著無盡痛楚,卻又無比桀驁、無比堅定的笑容。
代價已付,脊梁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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