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奔行之後,張煬與卜幼安、紅爐終于回返長青宗。
此刻,落雲山脈晨霧氤氳,群峰巍峨。長青宗山門之前,早已有數十道身影整齊列立。為首之人,正是鐘立,以及鬢發皆白卻神采矍鑠的沐家老祖。其余皆是長青宗諸弟子,一個個衣袂飄然,神色肅然,顯然已等候多時。
當張煬御劍而來,遁光自天際落下,長空之上頓時濺起一道光弧,耀得眾弟子紛紛仰首。待光華散去,只見張煬立身虛空,長袍獵獵,目光沉靜。
鐘立眼中閃過抑制不住的喜色,快步上前,聲音中透著幾分激動“你小子不錯啊,搞得這般大動靜。”
沐家老祖亦隨之迎出,滿面笑意“玄青小友平安歸來,老夫心頭大石總算落下。”
張煬見此,心中微微一怔,旋即心念一轉,暗想看來曲陽國之事,已然傳遍南方諸國,否則宗門上下也不會這般隆重相迎。
他落身地面,拱手還禮,神色謙和,語聲沉穩“鐘師叔,沐老祖。”
三人之間客套數語,氣氛親厚。此時紅爐與卜幼安也緩步上前,兩人神色恭敬,同時彎腰行禮“見過鴻影真君,見過沐老祖。”
鐘立斜睨二人,目光在他們身上稍作停留,眼中掠過一抹認可之色,顯然是認識兩人。微微頷首“嗯,天劍宗有你們在,未來興盛不是難事啊。”言語簡短,卻帶著幾分嘉許。
隨即,鐘立眉頭輕挑,似有所思,轉而問向卜幼安“卜小友,天劍宗的白烈道友呢?怎不見一同回來?”
卜幼安連忙恭聲回應,語氣恭敬“啟稟鴻影真君,白師叔先一步去了曲陽國北境,探查適合宗門駐地的山川地脈。因事緊要,未能隨同回返。”
“原來如此。”鐘立聞言,眉頭舒展,神情也隨之放松。
隨後,他轉身一揮袖,笑聲洪亮“此行辛苦,諸位請隨我入山門。”
一行人跨入長青宗山門。此刻微風吹過,山門前石階兩側的青松低垂,枝葉簌簌,仿佛在為歸者拂去風塵。弟子們目送張煬等人進入,眼中滿是尊敬與崇仰。
沿著曲折石道而行,四周殿宇依山而建,晨霧繚繞,靈禽振翅飛掠而過,靈氣在山間緩緩流轉。
路上,張煬忽然開口,神色間透著一絲關切“鐘師叔,沅兒等人……還在閉關麼?”他聲音雖輕,卻隱含期盼。
鐘立略一停步,隨即點了點頭,嘆息般道“是啊,他們幾個小家伙如今還在閉關。不過前些日子倒是方原與吳凡出關了一趟,隨後尋找杜師佷拿了些丹藥,又繼續閉關了。至于何時出關……唉,還需看他們自身機緣了。”
張煬聞言,心中泛起微微波瀾,目光中閃過幾分擔憂與希冀,但很快又收斂起來,只輕輕點頭“如此便好。”
片刻後,一行人終于穿過長廊,來到宗門大殿。只見長青殿巍峨高聳,殿宇朱梁金柱,雖不及昔日輝煌,卻依舊透著一股肅穆莊嚴之氣。
眾人魚貫而入,大殿內靈燈長明,檀香氤氳,氣氛靜肅。
待到眾人各自落座,殿中氣氛漸漸沉凝。
鐘立緩緩抬手,長青殿厚重的朱紅大門隨之合攏,發出“轟隆”一聲悶響,緊接著,數道靈紋自門楣流轉而下,宛若金蛇游走。大殿四壁微微震顫,空氣中蕩開一層無形漣漪,禁制已然升起,將內外徹底隔絕。
偌大的殿宇中,光線柔和,檀香繚繞,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此刻,殿中只有寥寥數人鐘立、杜預、沐家老祖與沐有德,再加上張煬,以及來自天劍宗的紅爐與卜幼安。
短暫的沉默中,張煬緩緩起身。寬袖微揚,他的身影在靈燈光暈下顯得格外挺拔。他神色沉靜,目光掃過眾人,語聲雖不高,卻沉穩清晰,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分量
“如今曲陽國人妖大戰之事,想必已傳遍南方諸國。此戰中,我僥幸立下些許功勞。無極道宗與化丹宗因而將曲陽國西北一域——足足佔據曲陽國四分之一疆土,劃分予我長青宗。是以,我決定,過些時日,遷宗至曲陽國。”
此言落下,殿中氣氛陡然一變。
紅爐與卜幼安早已得知此事,神色平靜,只靜靜聆听。
鐘立與杜預則是雙目驟亮,臉上難掩喜色,幾乎同時起身“好!好極了!”兩人胸中激蕩,眼神中透出百年沉浮後終于見到希望的光彩。
唯獨沐家老祖與沐有德,神色卻微微復雜。沐有德眉頭緊鎖,似是思量;而沐家老祖目光深邃,手中拂袖輕撫,卻並未立即開口。
張煬見狀,目中閃過一抹精光,繼續道“以長青宗如今底蘊,直接掌控那般廣闊疆域,並不現實。而天劍宗的宗門駐地,也恰好位于西北一域。是以,我有一議——”
他目光定定看向沐家老祖與沐有德,語聲一頓,繼而徐徐吐出“老祖,岳父,沐家可分出一支脈,與我長青宗同遷曲陽。一來,肥水不流外人田;二來,日後沐家也可多一條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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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殿中氣息頓時凝滯。
沐有德神情一怔,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躍動,顯然心頭已然生出幾分意動。
可沐家老祖卻搖了搖頭,神情凝重,聲音低緩而沉“玄青小友不知,我沐家如今只有老夫一人是元嬰真君,只能堪堪維護住沐家在齊國的地位。再加上老夫壽元所剩無多,至多苟延二百余載。若此時貿然分家,恐怕將來必生禍端,族中難免因分支之事而生內亂。”
張煬聞言,眼神微斂,瞬間明了其憂慮所在。隨即,他朗聲一笑,語調中帶著幾分輕松與自信“老祖,切莫如此悲觀。過些時日,小子自有一份大禮奉上,屆時必能令老祖重燃斗志。至于分支之事,也不必依循世俗家族徹底分離之法。沐家可隔數十年,換一批族人入駐曲陽。如此一來,便能延續香火脈絡,又能斷絕人心分離之患。”
話音一落,殿中陷入短暫的沉思。
沐有德低頭沉吟,指節輕扣膝上,眉間的遲疑與心動交織不休。
沐家老祖則是直直看著張煬,目光中先是驚疑,繼而深沉。
張煬微微一笑,唇角輕動,忽而以傳音之法,將一段只屬于他與沐家老祖的秘密言語送入其耳中。
片刻之後,沐家老祖猛然一震,目中罕見地浮現出難以置信之色。他定定凝望張煬,只見對方神情自若,面容平靜,仿佛所言之事不過舉手之勞。
沉默良久,沐家老祖終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中逐漸多出幾分堅定。他鄭重點頭,聲音低沉卻鏗鏘“好!老夫明白了。此事,沐家應允。”
殿中氣氛隨之微變。鐘立、杜預心頭暗喜,紅爐與卜幼安面色如常。唯有沐有德,神色中仍有遲疑,但更多的,卻已化為期待。
隨後張煬袖袍一拂,靈力在大殿中央驟然翻涌。只見虛空之中,一幅巨大的地形圖徐徐展開,仿佛被靈光鋪陳開來。山河起伏,溝壑縱橫,河川湖泊清晰可見,宛若一幅懸空的山河卷軸,將整個曲陽國北境盡數呈現于眾人眼前。
靈光之中,群峰起伏如龍蜿蜒,江川宛若銀線般流淌。殿中諸人目光齊齊被吸引,神情漸漸凝重。
張煬目光冷靜,抬起右手,指尖靈光閃爍,緩緩在地圖正中劃出一道分明的靈痕。隨著手指移動,一道璀璨光線橫貫東西,將整片地圖截然分開。
“諸位請看。”張煬沉聲開口,聲音清晰如鐘聲回蕩在殿中,“這條線以東,乃曲陽國幸存勢力將來盤踞之地;而西側,廣袤遼闊,已盡數劃歸我長青宗。雖說西部地勢較為荒涼,靈脈不及東部豐饒,但仍舊藏有諸多寶山靈地,足夠我長青宗立足。”
他話音一落,殿內霎時安靜,只余靈圖輕微嗡鳴聲。鐘立、杜預以及沐家老祖等人,皆凝神打量虛空地圖,神色各異。
片刻後,張煬再次伸出手指,靈光化作流星,點在一片山脈之上。隨著他的指點,那處山峰光華驟然放大,仿佛被人拉近。
“此地,青華山脈。位居西北一域中心地帶,而且與天劍宗所選擇駐地,金陵山脈不近。可以相互不干擾發展。”張煬的聲音帶著幾分莊重,“而且此山脈靈氣充盈,山川脈絡連綿,乃是西北一域靈氣最為濃郁之地。我打算將其作為長青宗新的根基所在。”
說完,他又連連抬手,指點地圖上的數處寶地。
“這里,雲焰山,靈火暗涌,適合修煉火法修士以及煉丹煉器之道;此處,冰晶嶺,寒氣逼人,與當年宗內的玄冰峰一般;這里,清泉山,其內有靈泉汩汩,靈氣也極為充沛;再有黃金淵,地底蘊含金精礦脈……”
隨著他點指,每一處地勢在空中皆閃爍靈光,宛若星辰逐一亮起,照亮整幅地圖。
頃刻之間,張煬已連點十余處靈地,目光炯炯,語聲沉穩“這些寶山靈地,到時候皆要納入我長青宗掌控。此舉,關乎我宗未來在曲陽國的發展快慢。”
話音一落,大殿內頓時響起一聲輕咳。鐘立眉頭微蹙,臉上浮現猶豫之色,遲疑開口“師佷……一次性佔據這般多寶地,恐怕……我長青宗並無足夠人手前去駐守啊。”
殿內一時間氣氛凝滯。
張煬聞言,卻只是輕輕一笑,眼神中閃過一抹自信。他緩緩搖頭“鐘師叔,此事不必擔憂。如今我長青宗聲威正隆,只需立碑圈地,便無人敢輕易染指。再者,此事宜早不宜遲,若是遲了,只怕會被無數散修、小家族蜂擁而入。屆時再去收攏,恐怕要平添許多麻煩。”
鐘立聞言,眼神漸漸明亮,連連點頭“賢佷所言極是。既如此,那稍後便由老夫親自前往,在這些靈地立碑,以示長青宗疆域。”
張煬目光一凝,緩緩點頭“如此甚好。”
隨即,他又轉過身,語聲再起“待碑立之後,等沅兒出關,便由她親自前往諸處寶山布置陣法結界。如此一來,我長青宗根基方能穩固,不懼外擾。”
鐘立神色鄭重,拱手應道“賢佷放心,此事老夫定會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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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煬沉吟片刻,繼而又開口道“等一切安穩之後,鐘師叔,還請派人前往南方諸國,尋我長青宗的其他支脈。若有人願意回歸宗門,便接引而來。不願者,也不必強求。”
鐘立面色一肅,緩緩點頭“老夫明白。”
張煬話音落下,目光緩緩轉向沐家老祖,神色平和卻蘊含一絲篤定“老祖,至于沐家一事,還請在這些時日挑選合適之人,隨我長青宗一同遷往曲陽國。”
殿中靈光微顫,空氣似凝固了一瞬。
沐家老祖沉吟片刻,終是緩緩頷首,聲音低沉有力“老夫會慎重挑選。”
說完這些後,張煬轉過身,眼神溫和地落在卜幼安與紅爐身上,語氣略帶笑意“你們天劍宗所選擇的金陵山脈,位于橫蠻山脈以北千里之外。那里山勢連綿,峰巒險峻,靈氣雖不及青華山脈,卻也凝聚成脈,足以養活一宗之基。更何況,周邊還散布著數處小靈地。待到時候,你們可通知一下白道友,讓他帶人盡快將其佔下。此舉,算是為未來天劍宗的發展打下基石。”
紅爐聞言,臉上神色鄭重,緩緩起身,拱手一禮,語氣中帶著幾分真摯“張道友心懷周全,此番情誼,天劍宗銘記于心。”
話音方落,長青殿的陣法大門便緩緩開啟,一陣清風卷入,帶走了大殿之中的肅穆的氣息。
之後沐家老祖與沐有德腳步匆匆,衣袍獵獵作響,顯然準備歸返沐家。
鐘立此時已作出決斷,準備立刻動身前往曲陽國,去那些靈地立碑圈佔。他腳步剛啟,紅爐便上前一步,朗聲說道“鐘前輩,正好我需尋找白師叔,若能同行,倒也省卻許多周折。”
鐘立微微頷首,長袖一揮,道“好,便順道帶你一程。”二人言罷,遁光升騰,化作兩道虹光,徑直遁出大殿,眨眼消失在天際盡頭。
大殿驟然安靜下來,殿中靈燈搖曳,映照得玉階之上影子拉得修長。杜預緩步走到張煬身旁,望著這位師弟,眼神中滿是感慨與欣慰。他輕輕抬手,拍了拍張煬肩膀,笑中帶嘆“師弟啊,當真了不起,宗門能走到這一步,全賴你一人苦撐。”
張煬撇了撇嘴,神色卻輕松自在,語帶幾分調侃“師兄可莫要動情感懷。你那煉丹的本事如今可是宗門命脈,若是丹藥煉得差不多,該好好抓緊修煉了。”
杜預聞言,臉色微黑,忍不住笑罵出聲“我可沒你這般逍遙!如今日夜不歇,幾乎沒日沒夜地在爐前煉制。可惜,依舊還有大半靈藥未曾煉化。算下來,怕是還要兩三年,才能徹底清完。哎,這丹靈根,簡直就是苦力的命啊。”
張煬聞言,哈哈一笑,殿內的凝重氣氛瞬間輕松幾分。
然而,卜幼安卻忽然輕咳一聲,神色帶著一絲試探,打破笑語“杜道友,那孩童,如今可還安好?”
杜預神色微動,隨即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古怪“那小家伙如今倒是無憂,吃得好,睡得穩。整日賴在我煉丹室里,眨著眼楮盯著我煉丹。偶爾閑暇,我試著喂他些丹藥。說來也奇怪——別說普通孩童,就是尋常練氣修士,也難以快速煉化我所煉的凝氣丹,可那小家伙卻能吞下去,還能迅速消化。只是體內卻沒有半點靈力生成,當真古怪。”
此言一出,張煬眉頭輕挑,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他沉聲問道“師兄,那小家伙如今,可有變化?比如說……長大了幾分?”
杜預愣了下,疑惑地看了張煬一眼,隨即搖頭道“這才短短大半月,你指望他長到哪兒去?孩童長身,總需歲月積澱,不可能這般快。”
殿中一時寂靜。張煬眉頭漸漸皺起,神色中多了幾分凝重,仿佛心中有某種猜測在滋生。與此同時,卜幼安也抬起頭,目光閃爍,隱隱與張煬的神色呼應。
張煬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漸冷,聲音低沉而堅定“師兄,還請你立即帶路,我等這便去看看那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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