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煬等人方才邁出大殿的殿門,便立刻被隨行的十余位真君圍了個水泄不通。眾人面色帶著笑意,口中紛紛道賀,聲音此起彼伏。殿外本就人影攢動,而那些先一步離開的幾十位真君此刻似乎也打探到了一些風聲,目光中隱隱帶著幾分熾熱,快步走了過來。
當听到有人低聲傳出“化丹宗與無極道宗已將曲陽國西北疆域,盡數劃給玄青真君”的消息時,眾人先是愣了一愣,眼神中露出幾分不可置信。可下一瞬,他們似乎都反應過來什麼,臉色驟然一亮,神情比先前更加熱切,言辭中多了幾分真摯與巴結。
“玄青真君此番可謂是逆轉戰局的最大功臣啊!”
“兩大宗門的獎賞當真豐厚,玄青道友這可是天大喜事,恭賀!恭賀!”
話語如潮水般涌來,張煬只得強自維持微笑,一一作揖應對。
眼看著眾人還欲再靠近,他心中暗暗嘆息,忽地抬手,猛然捂住胸口,劇烈咳嗽了幾聲,面色也刻意泛起幾分蒼白。那聲咳嗽帶著一絲急促,立時引得周圍人面露擔憂,議論聲頓時低了下去。
風元真君見狀,立刻上前一步,面色肅然,擺手阻住眾人,沉聲說道“諸位道友,莫要再如此簇擁。玄青道友就在這里,不必急于一時。待玄青道友將宗門遷至曲陽國,屆時諸位再前去賀喜不遲。眼下玄青道友身負重創,尚未痊愈,還望大家體諒。”
此言一出,猶如當頭一盆涼水,立刻澆熄了眾真君過分熱切的勢頭。雖然仍有人意猶未盡,但終究不好再多言,紛紛退開幾步,目光中卻依舊透著火熱與復雜。
隨著人群漸漸散去,白烈卻是假戲做到底,自然地伸手扶住張煬的手臂,語氣關切“玄青道友,可還撐得住?”
張煬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面上卻勉力露出一絲笑意,先是對著白烈說道“無事”。之後又抬眼看向風元真君,緩緩說道“多謝風元道友解圍。”
風元真君哈哈一笑,揮手道“小事而已。日後玄青道友若真遷宗至曲陽國,可別忘了給風某遞上一張邀請帖。到時候風某自會前去拜訪,也好與玄青道友促膝長談,談玄論道一番。”
張煬微微頷首“一定。”
正說話間,風元真君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輕一拍額頭,神色間帶了幾分懊惱,笑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儲物袋,遞向張煬。
“險些忘了。”他語氣中透著幾分歉意,“這是當日道友斬殺的兩頭妖王尸身。那時戰場收尾,我等忙著清理,玄青道友又在陣中療傷,之後接連有諸多事吾,反倒耽擱到現在才交還。今日正好,把東西還給道友。”
張煬聞言,微微一愣,旋即伸手接過儲物袋,略一探查,確認無誤後,眼角帶笑,拱手鄭重一禮“多謝風元道友。”
風元真君哈哈一笑,擺手示意無需多禮,轉身負手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散盡的廣場盡頭。
待四下安靜下來,白烈仍舊扶著張煬的手臂,目光帶著幾分揶揄,忍不住輕笑“玄青道友,如今可是香餑餑了。方才那一眾真君,恨不得都往你身上貼。”
張煬聞言,目光深邃,唇角牽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低聲回道“可惜啊,除了白道友的天劍宗,其余諸宗道友,終究與吾等道不同。”語氣雖輕,卻透出幾分清醒與疏離。
白烈哈哈一笑,語帶調侃“畢竟諸多道友未經我等滅國遷宗之苦啊,日後天劍宗可就要仰賴玄青道友了。畢竟曲陽國西北疆域,這麼廣袤的一片地界,如今可都落在長青宗的手中。”
張煬眼神微微一閃,自是听得明白話中深意。他擺了擺手,語氣沉穩卻帶著一絲鄭重“白道友,莫要如此言。日後天劍宗若能在金陵山脈重建宗門,方圓數百里之地,盡皆歸天劍宗管轄,長青宗絕不會插手。”
他說到這里,話音微頓,目光望向遠處的山影,眼底閃過一抹凝重,沉聲道“如今我等兩宗在南方諸國終于算是能夠光明正大的立下山門。若百年之內再無大戰,便是兩宗修養生息的大好時機。待到時機真正成熟,還需共舉一心,收復舊土,畢竟曲陽國在如何好,也非我等祖地啊。”
白烈聞言,面上笑意更甚,隨後神色也收斂幾分,鄭重說道“日後,若真有收復舊土之機,只要玄青道友一聲令下,天劍宗必當全力以赴,絕無旁貸。”
張煬看著他,眼底閃過一抹欣慰,微微點頭“有白道友此言,張某心安。”
二人緩步走在主營的青石甬道上,周遭修士往來,皆神色恭敬地避讓。白烈忽然神色一動,壓低聲音問道
“對了,玄青道友,此番化丹宗與無極道宗給予道友的賞賜……是否有些過了?”
張煬腳步一頓,眼中掠過一絲疑惑,轉頭看向白烈“白道友所言,可是指將曲陽國四分之一疆域劃分給長青宗一事?”
白烈微微點頭,目中帶著一絲試探“正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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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煬听罷,失笑一聲,眉宇間卻隱隱透著苦澀,低聲道“哪里是‘過了’?這看似厚賜,實則是借刀布勢。兩大宗門將長青宗安置在西北疆域,表面上是成全,實則是讓我替他們坐鎮邊關。”
他抬起手,虛指西北方向,語氣緩緩沉重下來“你也知,曲陽國北境如今本土勢力死傷慘重,空出的地盤無人可守。而我在此戰中鋒芒初現,成為最好的人選。如此一來,兩宗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罷了。長青宗得此封賞,自是感激他們;曲陽國幸存的本土勢力回返北境,更是遷居到東部富庶之地,更要心懷感恩。兩宗名聲、威望,都借此事水漲船高。”
白烈聞言,眼底逐漸閃過恍然之色。
張煬輕嘆一聲,繼續道“更何況,西北之地雖廣闊,但其北臨妖族邊境,隨時可能再受攻擊;其西又是黃沙荒漠,靈脈稀薄、地氣貧瘠。看似一域之地,實則危險與匱乏並存。反觀曲陽東北,靈山寶地處處,那才是肥沃之土。兩宗安排得滴水不漏啊。”
白烈靜靜听著,終于緩緩點頭。
二人交談間,已抵達主營一處偏靜的庭院。此院雖為簡易修建,卻布設了清淨結界,院中石桌石凳俱全,小橋流水,頗有幾分雅意。
白烈推門而入,長呼一口氣“呵,總算能安穩歇息一晚了。”
張煬隨之入內,抬眼望天,暮色漸沉,天邊霞光猶在。
是夜。
院落四周靜謐無聲,只有清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屋內一盞靈燈搖曳著微光,映得案幾上的玉冊與玉簡光影交錯。
張煬端坐榻上,雙眼微闔,神識沉入功勛玉簡,片刻後睜開眼來。只見簡上數字躍動——二萬九千七百余點。他心頭微微一震,暗暗呼出一口濁氣“近三萬功勛點……若是換做靈石,足可讓宗門支撐數百年運轉。”
但他很快收斂心神,將那本由雲霄大真君親自遞來的玉冊緩緩打開。玉冊古樸,內里以靈文銘刻,寶光流轉,逐一顯化出靈材影像與介紹。
張煬目光一掃,直接從功法秘術一欄越過。對于這些功法秘術,張煬自是沒興致。
很快張煬目光便落在幾樣靈木之上。九龍木,蒼勁如龍脊,木紋間隱隱有龍吟回蕩;天冥黑木,黝黑無光,卻能吞噬四周靈氣,自成禁制;嗜血木,木心通紅,仿佛滲血,光是凝視便讓人心神浮動。
張煬指尖輕點,低聲喃喃“九龍木、天冥黑木、嗜血木……這三種靈木正好都可以用來煉制法寶。而且這三種靈木還都是靈植狀態,雖說年份只有五六百年,但是對于自己來說卻正好合適。”
隨即,他又將目光轉向其他靈植。銀葉玉桑,葉片若銀鏡,可泡制靈茶,其桑果色澤如玉,可助結丹修士加快納氣速度;紫雲樹,枝干隱紫霞,所結之果,紫雲果乃是煉制數種靈丹的輔助之物。這類丹藥大多都是適合結丹修士吞服煉化的。于是張煬也一並挑出。
之後,張煬開始挑選適合煉器的靈材。像極光鐵,通體流轉彩光,堅韌無雙;九曜玉,溫潤如玉卻蘊含烈火精華;血龍晶土,赤紅如血,似有龍吟環繞;紫砂金、庚金,兩者皆為罕見靈材,乃是煉制法寶最優選擇。
一番挑揀下來,玉簡上的功勛數字直線下降,直至只余下零星點數。張煬盯著那數字,苦笑搖頭“也罷,縱然耗盡,換得這些珍稀靈材,也算的上是佔盡便宜了。”
說罷,他從儲物袋中緩緩取出一物。
掌心之上,一面巴掌大小的殘破旗幟靜靜懸浮。旗面早已殘缺不堪,邊角焦黑,布紋仿佛被血浸透後凝固,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邪煞之氣。燈火照耀下,仿佛能看到無數猙獰面孔在暗暗蠕動。
張煬凝視良久,眼神漸漸復雜。
這正是當年煉制血荊旗時,方家老祖贈予他參悟的殘破原件。事後他成品奉還,對方卻並未討要這殘旗。于是此物,便一直被他留存至今。
如今再度拿出,心頭猶豫不已。
“此旗……本是邪寶。”張煬指尖摩挲著破損的旗面,眉頭緊皺。心底似乎有一道聲音低語“一旦煉制,日後若稍有不慎,恐反噬己身。”
屋內氣息凝滯,他沉吟良久,終是眼眸微眯,閃過一抹凌厲決意“此戰之後,我已明白,單憑劍陣,還不足以與眾多妖王抗衡。妖族狡詐狠厲,若有此旗相助,便是另一張底牌。而且禁神錄這件法寶與自己好似不太相契合,此次禁神錄損壞,日後卻是不打算煉制此寶了。”
他的目光漸漸堅定,心中的猶豫徹底散去。血荊旗殘破的旗面微微顫動,似感應到即將被重新祭煉,隱隱發出低沉的嗡鳴。
張煬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其收回,眼神如電,心念一動“既然決定,待諸事處理完,便著手重煉此旗!”
屋外,夜色沉沉,風聲獵獵,似乎也在為這份決絕而低吟。
數日之後,妙鶯大真君親自尋到張煬。
天穹澄澈如洗,山風卷動雲霞。只見妙鶯大真君一襲廣袖長袍,氣度雍容而來,手中拂塵隨步搖曳,舉手投足間皆自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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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張煬面前,臉上掛著溫和笑意,將一只青玉儲物袋遞了過來,語聲輕緩,卻帶著幾分打趣意味“玄青道友,你所兌換的靈物,盡在其中。只是本座未曾想到玄青道友竟然兌換的都是煉器靈材以及一些稀有靈植。看來本座與雲霄道友專程拿出的數種秘術,入不了道友的眼啊。”
張煬聞言先是一愣,隨後苦笑一聲說道“妙鶯大真君,非是那些道法秘術入不了眼,而是功勛點實在不夠用。若是功勛點足夠,我當真想將玉冊之上的寶物盡數兌換。”
妙鶯大真君被張煬如此財迷之話逗樂了,呵呵一笑說道“玄青道友當真有趣。好了,你先看看這儲物袋之中寶物是否無誤。”
張煬伸手接過,指尖觸及儲物袋時,只覺袋身微微溫熱,隱隱有靈紋流轉。隨即神識探入其中,頓時數種靈材光輝閃爍,氣息各異,或如山岳沉凝,或如烈火灼灼,俱都齊整無誤。他心中微松,拱手鄭重一揖“多謝妙鶯大真君。”
妙鶯大真君似笑非笑,忽然又從袖中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古樸令牌。令牌表面雲紋繚繞,正面可有無極兩字,背後篆刻“妙鶯”二字,光華內斂,卻自帶威嚴氣息。她目光深邃,語調緩緩,卻飽含意味“玄青道友,此物乃吾身份令牌。日後若是在曲陽國境內遇到難以解決之事,盡可持此令而報吾之名。”
張煬心頭猛然一震。這等令牌,不啻于將無極道宗的威名隨身附在他身上。日後若亮此令牌,不說能橫行北地,但在曲陽國境內,幾乎可稱暢行無阻,便是曲陽國境內諸多勢力,也不得不忌憚三分。
他神色微凝,心底泛起復雜之感。妙鶯大真君此舉,分明是在向自己拋下一份重重的人情。
張煬沉默片刻,才抬手鄭重接過令牌。掌心托著令牌時,只覺其份量沉甸甸的,仿佛不止是令牌那般簡單,而是壓著無形的宗門氣運。
他眼中閃過一抹誠意,聲音亦比先前低沉而堅定“此恩,張某銘記在心。”
妙鶯大真君見他神態如此,眼底笑意更濃,輕輕一聲“呵呵”,便轉身而去。她背影隨風而動,袍袖飄搖,幾步之間,身影已化作長虹,漸漸沒入天際。
張煬凝望良久,目光中閃過若有所思,終究輕嘆一聲,露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搖了搖頭,將令牌小心收入懷中。
……
又過了半月,張煬終于啟程,此次帶著卜幼安與紅爐一道,御劍回返落雲山脈。途中山風獵獵,三人遁光如虹,掠過萬里山河。
而白烈則未隨行,他早一步獨自前往金陵山脈,實地勘測山勢脈絡,欲從其中挑選一處天靈地脈作為未來山門的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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