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姓修士言罷,廳中眾人各有所思。
褚玉宣听罷,卻是柳眉微蹙,眸光微轉,隨即不著痕跡地向張煬傳音“陳叔叔,若此人所言無誤,玉宣正好有一件法寶,名為‘碧靈珠’,正克此碧幽靈蟲。但玉宣以為,若此時便動用此物,那天玄劍宗兩人也太容易得利了。”
張煬聞言,目光微動,側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低聲回音“你說得不錯,先靜觀其變。”
他目光隨即一掃,便重新落在雲劍君身上,語氣溫和中帶著幾分探詢,道“雲道友,不知你們是否攜帶了可克制此靈蟲的法器或手段?”
雲劍君聞言,眉頭輕蹙,略一沉吟後搖頭道“此蟲極為罕見,如今親眼所見,尚是頭一遭。可惜,我並無克制之物。”他看向張煬,眸光微亮,語氣一轉,“不知杜道友是否另有妙策?”
張煬負手而立,神情淡然,從容開口“辦法嘛,自是有的。”話音一轉,卻故意頓住,眼角余光掠過褚玉宣,又似笑非笑地看向雲劍君。
雲劍君見狀,哪里還不知他言下之意?先前還帶幾分試探,此刻卻已明明白白開價。他朗聲一笑,拱手說道“杜道友胸有成竹,雲某與聶師弟自是願意相隨,若能借道友之力闖過此關,後面所遇之寶,自當由道友與褚道友優先選取一件,雲某絕無異議!”
他說得爽朗,語氣誠懇,卻不失分寸,一番姿態放得極低,既顯誠意,又不至于失了天玄劍宗的身份。
張煬听罷,眼中笑意更濃,輕輕點頭“雲道友果然不愧是天玄劍宗出身。既然雲道友如此說了,杜某自是相信。”
話音剛落,褚玉宣便盈盈上前,取出一枚碧色珠子,巴掌大小,晶瑩剔透,其內似有一道綠意若游龍般緩緩流轉。
“這是我師尊所贈‘碧靈珠’,蘊含木玉之氣,或可一試。”她語氣溫婉,態度謙和,卻並未直接遞出寶物,而是將之托在掌中,意味頗深地望了雲劍君一眼。
雲劍君心中微凜,意味深長說了句“褚仙子果然寶物眾多啊,雲某敬佩。”
而此刻,張煬目光再次掃向石廳外,那一縷縷如蛇般蜿蜒的碧幽靈蟲,仿佛感知到了什麼氣息,竟隱隱躁動起來……
隨後四人也不再耽擱,褚玉宣縴指掐訣,祭出那枚碧靈珠。只見寶珠在其頭頂三尺處輕輕懸浮,珠體輕顫,一陣柔和的翠綠光芒從中緩緩蕩漾而出,如碧水微瀾,層層疊疊,頃刻間便宛若水幕一般向四周擴散。
僅僅幾個呼吸,那翠芒已然凝成一道碧綠光罩,將四人一並籠罩其中。遠遠望去,宛若一只兩三丈大小的碧色晶碗自天倒扣,將幾人護在其中。碧光柔和,不含半分殺機,卻透出一股木靈屬性獨有的生機之意。
褚玉宣望著面前的峽谷,神情略顯凝重。雖知此寶乃師尊親贈,妙用自是不凡,然而此刻親身試用此寶用以穿過蟲潮,難免心中仍有幾分忐忑。她下意識地側首看了張煬一眼。
張煬察覺其情緒微動,輕輕側身靠近,傳聲道“莫要擔心,就算此寶真不能制敵,陳某也有萬全之法,護你無虞。”
褚玉宣聞言,心神略安,眼中浮現一絲暖意,輕輕點頭。
這時,站在後方的雲劍君輕咳一聲,提醒道“兩位道友若已準備妥當,咱們便可動身了。此地詭異非常,久留恐生他變。”
張煬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
褚玉宣深吸一口氣,縴足輕點地面,率先邁步,緩緩步入峽谷之中。碧靈珠頭頂浮動,那層翠光護罩隨她腳步流轉,宛若碧波微蕩,寸步不離。
張煬緊隨其後,雲劍君與聶師弟兩人也並肩步入。
隨著他們一步步深入,那游蕩在峽谷之內的墨綠霧絲仿佛感應到了生靈的靠近,頓時劇烈翻涌,如水草般在半空中扭動盤旋。原本如毒蛇靜臥的靈蟲群,在這一刻猛地甦醒,發出一陣細不可聞的顫鳴。
無數肉眼難辨的墨綠色靈蟲從崖縫、岩壁間如潮水般涌出,密密麻麻,鋪天蓋地,朝著四人所在之地洶涌撲來!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然而就在墨綠靈蟲撲至那層碧光護罩邊緣時,卻驟然一頓。仿佛撞上無形壁障,大片靈蟲懸停于光罩之外,猶豫盤旋,發出尖細刺耳的鳴聲,卻不敢強行穿透。
褚玉宣見狀,心中一松,掌心的法訣卻未曾松懈分毫。她小聲道“看來確實有用。”
張煬目光沉穩,卻未放松分毫,目光依舊警惕地掃視四周“這些靈蟲雖受此寶克制,但靈蟲數量太多,如此消耗下去,恐怕玉宣維持此珠有些吃力。我們速行,不可久留。”
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碧綠光罩之下,四人徐徐前行。
峽谷兩側崖壁陡峭,仿若刀削斧鑿,嶙峋的石刺向內延展,仿佛張開的巨口。而在崖縫之中,那些原本潛伏不動的墨綠蟲影,似被某種力量喚醒般,紛紛游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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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體型細小,通體泛著森冷的墨綠光澤,猶如浸毒的微針,密密麻麻,成片結群,在空中扭動飛舞,宛如一團蠕動的霧潮,悄無聲息地將峽谷上方封鎖。
四人頭頂的碧靈珠微顫不已,翠光蕩漾,如清泉激涌,將那些欲要逼近的靈蟲盡數阻于光罩之外。但即便如此,那些蟲群卻不曾退去,反而在光罩邊緣徘徊、旋轉、嘗試,尖銳的鳴動猶如鋒針刺入識海,讓人心神悸動。
張煬行在最前,目光冷峻,神識微擴,時刻警惕靈蟲異動。他目光所及,竟隱隱能見到那些靈蟲張開口器時顯露出的螺旋形吸附孔,仿佛隨時能將血肉精魄一並吞噬。
褚玉宣走在張煬之後,雖然有張煬之言安慰,心中也知碧靈珠克制蟲類,但在這被蟲潮包圍的壓迫氛圍下,額頭仍滲出了一層細汗。她不敢稍有懈怠,雙手掐訣,維持靈珠運轉,生怕護罩一旦減弱,便引來災劫。
雲劍君與聶師弟走在後方,皆是凝神不語,前者神情凝重,目光不時望向護罩之外那翻涌如海的靈蟲;而聶姓修士則面色微白,緊握法劍,顯然也已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四人宛如一葉孤舟,在蟲海中穿行,所過之處,靈蟲潮水般分開,卻未退散。那些蟲群如附骨之疽,緊緊跟隨其後,距離護罩僅寸許之遙,不斷發出嗡鳴、撞擊聲,那聲音如惡鬼低語,令人頭皮發麻。
數十丈……百丈……隨著腳步深入,蟲群愈發密集,甚至連峽谷地面都被覆蓋,宛如一層墨綠的地毯在緩緩蠕動。
忽而,前方一只體型明顯略大的靈蟲陡然嘶鳴一聲,振翅而起,張口向護罩噴出一縷細如絲線的墨色霧氣,帶著劇烈腐蝕氣息撲來。
“當心!”聶師弟低聲驚呼。
但那霧絲才剛觸及碧光護罩,便被“嗤”地一聲蒸發殆盡,化作淡淡黑煙,旋即被翠光吞沒,激不起半點波瀾。
張煬冷哼一聲,抬手一道劍氣斬出,雖未破罩而出,但鋒芒之意透體而出,那靈蟲頓時躲避而退,隱入蟲潮之中,再不現身。
雲劍君低聲道“蟲群雖密,卻顯畏懼光罩氣息,不敢輕犯,看來這碧靈珠對其克制之力超乎我等想象啊。”
張煬看了眼褚玉宣,其眉頭微微皺起,額間已經布滿細汗,于是沉聲道“此寶玉宣估計維持不了多久了,我們必須盡快穿出。”
眾人聞言,心中一凜,不再遲疑,加快了步伐。
就在褚玉宣快要堅持不住之際,前方峽谷豁然開朗,那濃密蟲潮仿佛察覺到某種禁制,驟然在一線之間止步,不再追隨。眾人腳步一頓,四下望去,已然脫離蟲潮籠罩的區域。
“終于……出了。”褚玉宣低聲吐息,掌中法訣一收,碧靈珠緩緩落入其掌中,翠光漸斂,光罩隨之消散。
那一刻,四人皆感如釋重負,仿佛從幽冥之口中走出。身後仍有無數靈蟲盤旋不去,但已被某種無形力量阻于谷中,再難前進一步。
穿過碧幽靈蟲群之後,前方的峽谷豁然開闊,四周靈氣依舊陰寒凝滯,卻少了方才那種令人心悸的壓迫。
褚玉宣剛一收回碧靈珠,便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面色微白,顯然是連續調動法力、維持法寶運轉之下,靈力消耗頗大。她也不言語,徑直盤膝坐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只玉瓶,擰開瓶塞,頓時一股清涼芬芳的藥香彌漫而出。她抬手倒出一枚碧綠丹丸,略一凝神,便仰首吞服,隨即閉目入定,開始調息恢復。
雲劍君抬頭回看蟲海翻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微笑道“有驚無險,卻也夠嗆。此行多謝二位道友。”
張煬微微一笑,負手而立,目光卻緩緩看向那峽谷更深處的陰影之中,淡聲道“雲道友,可別高興太早,後面還不知還會有什麼ど蛾子呢。”
雲劍君爽朗一笑道“杜道友竟然行事如此謹小慎微,雲某佩服啊。”
張煬聞言不認可否,話鋒一轉說道“諸位方才穿行蟲群之中,神識緊繃,法力運轉不斷,眼下既已脫險,不如就在此稍作休整,以應接下來的變數。”
他語氣不急不緩,態度從容,既是為褚玉宣爭取恢復之機,亦是為眾人穩住氣機。此言一出,雲劍君略一點頭,沉聲道“杜道友所言有理。以穩為先,方能長行。”
然而那聶姓修士卻明顯有些不耐,目光望向峽谷深處,眼中隱隱帶著急迫。他腳下微動,似想說些什麼,卻在雲劍君回眸望來的一眼下生生止住。
那一眼雖無怒意,卻自有一股無形威勢,叫聶師弟喉中之語噎住,不敢再妄動,終是訕訕低頭,在一旁靜坐下來,默默取出丹藥調息。
張煬負手而立,目光掃過四周,暗中布下一道簡易的警戒禁制。隨後自己也在褚玉宣一旁尋了塊干淨岩石盤坐,閉目凝神。
時間悄然流逝。
一個時辰後,褚玉宣睫毛微顫,長吐一口白氣,緩緩睜開雙目。她面色已然恢復紅潤,靈氣平穩,氣息更加內斂凝實,顯然狀態已然恢復。
張煬睜開眼,見她甦醒,便輕輕點頭“既已調息完畢,我們便繼續前行吧。”
褚玉宣起身理了理衣襟,輕聲道“多謝陳叔叔。”
雲劍君也站起身來,拍了拍袍袖,目光炯炯地望向峽谷更深處,聲音低沉“我們所過之地,不過是邊緣所在,越往內走,恐怕越不尋常。”
“但也越可能藏有大機緣。”那位聶姓修士低聲補了一句,語氣雖淡,卻眼神熾熱,顯然早已按捺不住。
張煬淡淡瞥了他一眼,未多言。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于是,四人再次整備行裝,沿著開闊的谷道,朝那幽深莫測的峽谷腹地緩緩行去。
而在他們身後,那片密密麻麻的靈蟲潮,依舊翻涌不休,卻始終停留在邊界之外,仿佛在默默注視著他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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