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地赫爾德蘭商會內，厚重的橡木桌散發著淡淡的松脂香氣，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兩名身著黑色制服的情報人員坐在桌後，面前的椅子吱呀作響，坐著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
“姓名。”
左邊稍年輕的情報人員開口，手中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輕輕點了一下。
“布瑞林•霍伍德。”
中年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嗓音低沉。
“年齡。”
“四十三歲。”
“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年輕情報人員追問，羽毛筆在紙上快速滑動，記錄著每一個字。
布瑞林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放在腹前，陷入短暫的回憶。
“在軍隊當千夫長。”
他簡短地回答。
“入伍時間是什麼時候？”
年長情報人員挑眉。
“1444年夏……我記不太清了。”
布瑞林撓了撓頭，粗糙的指腹摩挲著短發。
“當初我是個強盜，整日在山林里攔路打劫，日子過得提心吊膽。後來听說約翰陛下……那時候他還只有十六歲左右，在一個村子里招兵，我就尋思著，搶劫這行當越來越難做，不如換個鐵飯碗。”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于是就去參軍了。”
兩名情報人員聞言，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好家伙建國原始股。
“為什麼要在尤達做這種事情？”
年長情報人員放下手中的記錄本，語氣嚴肅起來。
“國家給你的補助不夠嗎？”
布瑞林愣了一下，隨即撓撓頭，露出憨厚的笑容。
“不，甚至很多了。”
他解釋道。
“除去衣食住行外，補助還夠我兒子上高等學院的學費。”
他頓了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自豪。
“我兒子在學院里學的是商貿，將來直接進赫爾德蘭商會。”
“只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看這行來錢更快，而且我覺得這樣做，對這里的居民也有益處。”
“怎麼講？”
年輕情報人員挑了挑眉頭，眼中透露出一絲疑惑。
在他們的認知中，幫派往往是混亂與暴力的代名詞，怎麼可能對居民有益？
布瑞林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攤開，認真地解釋道︰
“別的幫派收錢不管事，我這個幫派收錢管事。”
他豎起一根手指。
“而且我收的保護費是按每個商販的規模來收的，小本生意收得少，大買賣收得多，公平合理。”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更重要的是，我不會允許在我的地盤內有小孩被幫派擄走。”
兩名情報人員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確實，據他們這段時間的觀察，赫爾德蘭人建立的這個幫派在當地的口碑極佳，甚至比城防軍都更受居民……喜愛？
商販們提起“赫爾德蘭幫”，言語中多是感激而非畏懼；孩子們在街頭玩耍時，也從未听聞有被拐騙的消息。
“但你地盤內的那些賭場妓院是怎麼回事？”
年長情報人員皺眉，繼續追問。
“這些都是國內不許經營的。”
“我跟你們說一下我以前的經歷吧。”
他抬頭看向兩名情報人員，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那個時候我才十五六歲，被家里人送到一個城鎮內的酒店後廚做幫工。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一直干到深夜，除了睡覺外幾乎沒有其他時間休息。老板和一些老員工也對我呼來喝去，慢了輕則就會被揪耳朵，重則就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挨頓打。”
“但里面有一個年輕廚娘對我特別好。”
布瑞林的語氣柔和下來。
“她不但教我如何干活快一點，甚至還告訴我如何在工作中渾水摸魚而且不會被老板看見。”
“然而有一天，我干晚班的時候，那個廚娘被老板叫了出去，等到第二天我剛睡醒時，就听見廚娘跟老板吵架。”
他握緊了拳頭。
“原來這個老板還負責給那些當兵的找女的陪睡，當初跟廚娘約定好的，一晚上給五枚銀幣，結果就給兩枚銀幣，然而那個老板非但不把克扣的錢給她，還罵那個廚娘是賤貨。”
“我一听直接就氣炸了，于是新仇舊恨一起算，直接一鍋熱水倒老板頭上，趁他滿地打滾大聲嚎叫的時候我跑了。”
他苦笑著搖搖頭。
“我躲了幾天後就在城鎮郊區附近閑逛，突然我發現那個廚娘站在橋上跳了下去，我下水把她撈上來後，你猜怎麼著，她把我罵一頓，說我害她丟了工作。”
“我跟她說那個老板把你當牲口一樣對待還罵你，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啊。”
“她卻回答，被當成牲口對待又怎麼樣，被罵了又怎麼樣，他能給我工錢，那些陪睡的士兵有時候心情好也會給點賞錢或者食物，現在她工作全沒了，家里還有幾個弟弟妹妹以及一個癱瘓在床的父親，這下還怎麼活。”
布瑞林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打這開始我才明白，人在不同環境下有不同的活法。”
他緩緩說道。
“這里的妓院和賭場就算被我剿滅了，這些人還會在暗處繼續做，除非是赫爾德蘭把這里吞並了然後管理這里，那樣我們這個赫爾德蘭幫也就解散了。”
兩名情報人員沉默了片刻，他們沒想到這個看似粗獷的幫派頭目，背後竟有著這樣一段曲折的經歷。
年輕情報人員象征性地鼓了鼓掌，然後轉移了話題。
“你听說過這附近打著赫爾德蘭國家名號做事的人嗎？”
“有啊，您說哪個？”
布瑞林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的意思是一堆人這麼干？”
年輕情報人員挑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是啊，而且還有各種花樣呢。”
布瑞林嘆了口氣，仿佛對這種現象早已司空見慣。
“現如今到處兵荒馬亂，稅也不好收，有些收斂點的就通過向當地貴族購買一個村鎮的征稅權後，每月向這個貴族交點錢就能掌控一個聚落。”
“不收斂的直接找個偏遠山區的村鎮佔地為王，不過他們都喜歡打著赫爾德蘭國家旗號做事，說自己是被國王陛下親自授權的總督、貴族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