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達東南部與米特蘭邊境接壤的城鎮外,蜿蜒的土路像條被曬干的蛇,黏連著碎石與車轍印。
數輛蒙著灰帆布的馬車停在路邊,車轅上拴著的馱馬煩躁地甩著尾巴,驅趕著叮咬它們的虻蟲。
領頭的隊長是一個裹著髒皮甲、脖頸處有道箭疤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路邊抽煙槍,火星子在陽光下明明滅滅。
“到這里就進入多爾多雷總督領的地界了。”
隊長吐了口煙圈,眯著眼看向遠處起伏的丘陵,那里的天空被染成淡紫色,像被潑了墨的畫布。
“說實在的,我不明白你們這幫米特蘭佣兵為什麼要跑尤達這邊。”
隊長對著旁邊一名頭戴鷹嘴頭盔的佣兵說道。
“只不過是這里佣金比較貴罷了。”
格里菲斯回答道,剛才跟他交談的隊長,就是帶他們偷渡的。
盡管由于米特蘭與尤達長期打仗,導致邊境附近管理混亂,但同時也說不準什麼時候遇上斥候或者是軍隊行軍,如果沒有經驗老道多次穿越兩國火線的蛇頭帶領,格里菲斯就得帶人南下坐第三國的船只才能進入尤達,但很明顯他們沒這個錢包下一艘船。
至于為什麼他們來這里,一是因為前線兩國交戰導致各路佣兵團體在此匯集,格里菲斯這伙人根本競爭不過,二是米特蘭腹地那些繁華的城市內大部分都有黑色守望駐地,進一步壓縮了他們這些小型佣兵組織的生存空間。
更糟的是夏季到來,前線戰事愈發激烈,米特蘭與尤達的主戰場集中在東部,兩國不斷往邊境增兵,各路佣兵團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蜂擁而至。
格里菲斯他們這種二三十人的小團隊,在那些動輒上百上千人的職業佣兵團面前,連搶殘羹冷炙的資格都沒有,那些大型佣兵團有穩定的軍需供應,有貴族擔保的合約,甚至能弄到的火炮。
以往他們還能跟著佣兵團打順風仗,現在他們連這個也沒得干了,只能接些剿滅山賊、押送商隊的小活兒,加上最近邊境地區物價上漲,酬金還不夠買馬飼料。
于是他們偷渡了。
帶路的隊長是米特蘭邊境出了名的“蛇頭”,專幫人繞過兩國哨卡。
這次他收了格里菲斯三十枚銀幣,承諾把他們送到多爾多雷總督領的邊緣。
那里已經是尤達的地界,但離邊境線近,治安混亂,正是佣兵們撈錢的好地方。
將事先說好的報酬交給隊長後,格里菲斯騎著白馬走到隊伍前方,回頭招呼道︰
“收拾一下,一會兒我們準備進城。”
一行人迅速行動起來,三十名佣兵解開馬車的帆布,將藏在夾層里的短劍、匕首和短弩重新佩戴好,又把粗布衣服套在外頭遮掩。
很快,他們來到了多爾多雷鎮的城門口。
幾名尤達士兵正懶洋洋地靠在城牆旁,有的在啃干硬的黑面包,有的在用磨鈍的匕首刮靴子上的泥。
還有幾名士兵站在城門一側,對進城的人收取入城稅,一個破陶罐擺在路障旁,里面零零散散躺著幾枚銅幣。
本來格里菲斯團隊內的大部分都是少年,跟著他在戰場上跟尤達軍隊交手多次,現如今到達尤達境內本來就感覺有些不安,在看到那些尤達士兵距離自己這麼近後又有點緊張。
“嗯?”
一名尤達士兵看到對面格里菲斯那一批人馬,立刻上前幾步,用長矛攔住去路,大聲盤問道︰
“你們干什麼的?從哪兒來?”
“我們都是佣兵。”
格里菲斯勒住馬韁繩,上前一步回答道,聲音沉穩而平靜,同時他目光平靜地與士兵對視。
“哦,那把入城稅交了,一個人十個銅幣。”
士兵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伸出手,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
“沒問題。”
格里菲斯從錢袋里數出相應的銅幣,將自己這些人要繳納的錢交給那個士兵。
“嘿,多得錢就當我送給您喝酒的了。”
格里菲斯又額外掏出幾枚銀幣,遞給士兵,臉上露出一絲友善的微笑,在這種地方,適當的示好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還挺識相,過去吧。”
士兵收了錢,滿意地點點頭,一招手,示意他們可以進城。
格里菲斯立刻帶人準備過城門,然而,當他們走到城門底下後,靠在城門旁的一名穿著略顯整潔制服、胸前別著徽章,一看就是名軍官的男人看了一眼格里菲斯後,眉頭微皺,問道︰
“听你這個口音你們是米特蘭人?”
一時間,包括格里菲斯等人在內的佣兵們都有點緊張,氣氛瞬間凝固。
誰也不知道這人問他們這個問題是想干什麼,捷渡甚至將手伸進褲兜內,握住了飛刀的刀柄,隨時準備制造混亂逃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和不安,手指微微顫抖著。
“是的大人,最近米特蘭那邊的佣兵生意不好做。”
格里菲斯愣了一會兒後,迅速鎮定下來回答道,他的聲音依然沉穩,試圖讓對方相信他們只是來尋找生計的普通佣兵。
“嗯……”
尤達軍官听完後思索了一段時間,眼神在格里菲斯等人身上來回掃視。然後,他便說道︰
“進城吧,進城之後別惹事,晚上也別在街上逗留。”
一行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有驚無險地過了城門。
在所有人進入城門後,哥爾卡斯小聲對格里菲斯說道︰
“這些尤達人知道我們是米特蘭人後居然不攻擊我們,還放我們進城了,真奇怪!”
“這個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為米特蘭王國效力的尤達人也不少,同樣的也是如此,你又不是在戰場上遇見他了,而且看樣子他們也快下班了,只要我們在城內安分不惹事,他們才不管。”
格里菲斯解釋道。
很快,格里菲斯就找到了一間旅館。旅館的外觀有些破舊,牆壁上的石灰有些脫落,但門口的招牌還在風中搖晃著,顯示出它還在營業。
格里菲斯走進旅館,詢問了價格後,租了旅館後院的大通鋪,眾人將馬安置在馬廄後,簡單地用餐洗漱。
他們圍坐在後院的石桌旁,商量了今晚看守馬廄的巡邏人員後,就立刻上床睡覺,大通鋪雖然有些擁擠,但疲憊的眾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太陽剛出來,格里菲斯就帶著捷渡出了旅館到附近逛街。
清晨的陽光灑在小鎮的街道上,給一切都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街道兩旁的房屋錯落有致,有些是石頭建造的,有些則是木頭搭建的。
一些居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活動,有的在門口打掃衛生,有的則提著籃子去市場買菜。
格里菲斯一邊走,一邊熟悉周圍的建築,眼楮不停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他的目光在各個店鋪間掃視著,尋找這座城市的廣場,一般小城鎮內的官員發布通告或者招募佣兵團都是在廣場上,就像在米特蘭時一樣,那些招募的人跟賣菜的一樣吆喝,一是很多人不認識字,二是圍著的人多了聲音小就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