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明根郊外平原的荒蕪空地上,殘存的灌木叢在一月的寒風中顫動,晨霜尚未褪去的土地上印著雜亂的足跡。
數百名圍觀者仰起脖頸,目光聚焦于天幕上那個緩緩舒展的龐然大物。
鑄造大臣史提芬站在臨時搭建的觀禮台上,貂皮大衣的領口蒸騰著淡淡白霧,他左手握著望遠鏡觀察著上方逐漸升起的熱氣球。
“沒想到真升起來了,我還以為得等半年呢。”
史提芬听見身後傳來兵器總監那標志性的粗獷嗓音。
這位總愛把佩刀扛在肩上的軍官此刻罕見地收斂了暴躁,一臉緊張的望向熱氣球,生怕它突然掉下來。
此時正在進行的是飛升距地面二十米高度的實驗,而這個被稱作“熱氣球”的東西正在眾人注視下停在天空中。
熱氣球主要分為球囊、燃燒器、吊籃與操控裝置四個部分。
球囊由三千張亞麻布精細縫合而成,接縫處用黃銅扣環與亞麻繩雙重加固。
燃燒器固定在球囊底部,以木炭和木材為燃料,噴涌的火焰直接灌入氣囊內部。球囊底部設有可開合的進氣口,加熱時空氣膨脹上升,冷卻時則通過閥門排出熱氣以控制高度。
吊籃采用輕質藤條編織框架,底部懸掛著載人平台,目前的設計可容納24名乘員,通過繩索調整球囊與吊籃的相對位置來改變浮力分布,同時配備了可拋棄的沙袋輔助升降。
而在熱氣球上的了望員將黃銅望遠鏡貼在眼前,同時凍僵的手指在計算板上快速滑動︰
“能清晰觀測到三公里外的風車磨坊。”
操作員則不時往燃燒器內添加木炭,確保熱氣球始終維持在二十米高度。
終于,一陣號聲從下方傳來。了望員扒著吊籃邊緣向下望去,看見觀禮台上的旗手正瘋狂揮舞紅白相間的旗幟。
操作員立刻停止添加木炭,燃燒器噴出的火焰迅速萎縮成暗紅的余燼。
球囊開始緩慢收縮,冷風從進氣閥灌入時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響。
當吊籃觸及地面的瞬間,圍觀人群爆發的歡呼聲幾乎掀翻觀禮台的帆布帳篷。
幾天後,各地報紙上的報道了關于熱氣球試飛成功的消息,同時上面還附上的熱氣球飛離地面的畫像。
報紙一發售就被一搶而空,就算各地印刷廠加印也在兩三天內缺貨,人民群眾除了想看看什麼東西能把人帶到天上外,還對熱氣球在未來如何改變人們的生活展開想象,成功在民間引發了飛行熱。
當然不止是赫爾德蘭人,一些居住在赫爾明根的外國人也留意了這件事。
盡管神聖赫爾德蘭王國與周圍各國都建立了正常的外交關系,但除了同為北方同盟的國家外,包括米特蘭尤達在內的公民想要進入還是很難的。
就算是大使的家屬也要進行報備,在經過威斯克情報部門的檢查後才能交給西奧多蓋章通過。
同時這種入境文書是有時限的,需要定期到赫爾明根的相關部門延續入境期限。
赫爾明根的雪花裹挾著寒意浸潤著青石板街道,來自尤達帝國的學者們卻無心欣賞這座邊境城市的獨特風貌。
他們聚集在租住的公寓閣樓里,壁爐里的柴火 啪作響,卻驅散不了彌漫在空氣中的焦慮。
學者圈的憂慮並非空穴來風,自赫爾德蘭與尤達帝國那場持續兩年的邊境戰爭結束,這個北方王國就像被光明神親吻過般迸發出驚人的創造力。
當尤達貴族還在為某些領地糾紛爭論不休時,赫爾德蘭人已經造出了能二十米高空飛行的熱氣球。
更令這些知識分子難堪的是,他們的祖國非但沒從戰爭中汲取教訓,反而在貴族議會的推動下重啟農奴制。
終于,一些有點地位並且有行動能力的學者忍不了了,經過半個月的秘密串聯,三十余名尤達學者聯名撰寫了長達二十頁的建議書。
羊皮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記錄著他們對帝國現狀的痛心疾首︰從農奴制對社會流動性的扼殺,到現行官僚體系對平民晉升的壓制,每個論點都直指帝國統治的根基。
而當這些建議被拿到貴族議會的桌子上時,絕大部分的貴族和官員只有一個詞——大膽!
某個貴族猛地拍在桌面上,羊皮紙在他指甲的刮擦下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們竟敢質疑偉大的農奴制度?”
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里擠出的咆哮,枯瘦的手指劃過諫書上批判農奴制的段落,將紙面刮出幾道深深的折痕。
“他們難道忘了,這幾百年來,正是農奴制保證了帝國的糧食供應,不然那些刁民會把糧食乖乖交出來嗎!”
他的指控讓議事廳陷入死寂,只有壁爐里的火光在猩紅天鵝絨上跳動,映出一張張陰沉的面孔。
要知道在場的貴族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同意農奴制的,現在因為這事批評他們,不就是打他們的臉。
“更可笑的是這第二條!”
另一個憤怒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某個肥胖的身影猛地站起,瓖著寶石的護手拍在桌面上,震得墨水瓶里的羽毛筆跳了起來。
“讓平民知識分子參與治國?讓村鎮居民議論朝政?”
肥胖的手指戳向紙面,唾沫星子濺落在猩紅天鵝絨上。
“難道要我們把帝國政策的制定交給那些連字都寫不好的鄉巴佬?”
當讀到“官員應定期參與農業手工業實踐”時,議事廳里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某個佩劍的貴族猛地站起來,鎧甲踫撞聲在穹頂下回蕩。
“看來某些人想嘗嘗帝國法律的滋味!”
“夠了!”
某個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卡斯托利伯爵直接拍板說道
“誰敢提議修改農奴制度……誰就準備好接受叛國罪的審判!”
于是整個貴族議會立刻變成了一場批斗大會,眾位貴族官員直接統一口徑開始大罵那些知識分子知法犯法不懂得對貴族保持敬畏,到最後,他們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誰敢改帝國的法律,誰就要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