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誠的同窗里有個叫郭亭越的,祖父恰好在這城里置辦了家書院,給像薛誠這樣的寒門學子們了不少便利。
在沒有成婚前,薛誠就與他們一起住在這書院里。
雖說是同窗又同是寒門學子,可薛誠與他們總是格格不入。
你跟他學問,薛誠能跟你聊上半宿,但他從不跟你聊除學問以外的任何東西,他們私底下給薛誠取了個外號叫木頭。
像薛誠這樣不解風情的,大家還以為這家伙會孤寡到老呢,可偏偏這家伙居然是他們中最早成婚的,一時之間大家也不知該說是羨慕好還是幸災樂禍好。
畢竟甦家雖說家產富裕,但到底是個商戶,日後若是真的高中,對他們升官沒有半點用處。
但倘若沒有高中,那甦家又成了一個很好的退路。
一見薛誠過來,原本還熱鬧的氣氛瞬間僵持了不少,因為這薛誠居然是帶著他那個布包來的,身上穿的還是走時的那件粗布衣,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薛誠對這婚事是不滿意的。
幾人對視一眼,郭亭越嬉笑著湊了過來,“薛兄,你這新婚夜不在家里陪新娘子,怎麼反倒來和我們這些男人住一起了?”
“會試在即,不敢松懈。”
薛誠說得很耿直,只是這話卻像是巴掌一樣,打在了郭亭越的臉上,這不就是明著在說他懈怠了嗎!
童勤看了眼郭亭越的臉色,當即跳了起來,“嘿,這人怎麼還這麼不知好歹。”
聞言,郭亭越眼色稍緩,跟著附和道“同是舉人這甦老爺怎麼就選他當乘龍快婿了?”
這時,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範昀臉上突然多了一抹苦笑,“郭兄此言差矣,這甦老爺選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秀才。”
聞言,另外兩人齊齊湊了過來,“听聞這甦家姑娘貌若神女,不知是真是假,誒,範兄你也是金剛鎮上的,你見過沒有?”
何止是見過,甦家最先找到是他啊。
只可惜就差了臨門一腳,他不慎被他那青梅暗算,這才給了薛誠機會。
範昀猶還記得,退婚那日的驚鴻一瞥,她就像那百花仙子下凡一般,一笑傾城,百花盛開。
“玉貌香腮天賦與,清姿不假鉛華。”
他不自覺地喃喃道,配上他痴迷的神情,其他幾人正想調笑幾句,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幾位叨擾了,敢問薛誠薛舉人可在?我家娘子特地做了些吃食,能否勞煩幾位通報一聲?”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幾人下意識回頭,終于理解範昀為什麼是那樣一副神態了,因為此刻他們也是一臉的痴迷,更是好好的體驗了一把什麼叫一眼誤終生。
“這幫書生好生無禮呀。”
甦琳瑯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彼時薛誠正在奮筆疾書,待听到聲音後筆尖突然一頓,他抬頭看了眼周圍,見空無一人,還以為自己幻听了呢。
下一瞬,聲音再度響起,“哪有這般盯著人看得,這幫書生可真討厭,這麼看來,還是那死書呆好,爹爹果然是沒選錯的。”
薛誠放下筆,一出門果然看見了站在那里下不知如何是好的甦家主僕,他下意識擋住了其他幾人放肆的目光,破天荒地拉著甦琳瑯走到了一棵柳樹下。
“你怎麼來了?”
甦琳瑯眼眉一彎,從小翠那里接過食盒,送到了他的手里,“相公,你方才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吃上東西,我特意……”
“不用了,你拿回去吧,我已經吃過了。”薛誠打斷了她的話說道。
“這菜不比那幾個破餅子好吃?這人讀書讀到失了味覺不成?”
甦琳瑯的心聲傳入薛誠耳中,這讓他臉一黑,“儉,德之共也。”
甦琳瑯歪了歪腦袋,“相公,你在說什麼呀?”
“這死書呆怎麼又在說胡話了。”
面對她茫然無辜的小臉,薛誠的心里驀地出現了一團火氣來,“鋪張浪費!”
甦琳瑯搖著頭,“不是,這是……”
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又一次被薛誠打斷,“這里是書院,你以後別過來了。”
說話間他將食盒推回給了甦琳瑯,以表達自己的決心,卻不想力氣太大,就這麼給甦琳瑯推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好在小翠及時扶住自家小姐。
只是那食盒卻沒那麼幸運了,摔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幾道被炒的焦黑的不知名物體。
薛誠愣了一瞬,緊接著耳邊就傳來了甦琳瑯的哭聲,“嗚嗚嗚,我花了好久才做好的,他不嘗也就算了,居然還打翻了,他真是太討厭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這居然是她自己做的,薛誠張了張嘴,只是這一次甦琳瑯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紅著眼眶跑開了。
幾個學子並不能听見甦琳瑯的心聲,因而在他們看來就是薛誠單方面的訓斥,尤其是美人兒最後的模樣,看得郭亭越心疼不已,“這人也太不解風情了點,此等美人兒應當好好憐惜才是。”
童勤連忙巴結道“就是就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是吧,範兄。”
無人應答。
童勤疑惑地轉身,才發現範昀也不知在想什麼,正盯著薛誠的方向發呆呢。
“範兄?”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範昀回過神,義正言辭道“都是同窗,莫要在背後亂議論。”
隨後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居然起身幫著薛誠一起收拾了起來,只是薛誠並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執意自己收拾。
不識好歹這個詞在他身上徹底脫不去了。
經過範昀的一打攪,薛誠再收拾時,意外發現其中一塊碎瓷上居然沾了血跡。
她受傷了!
薛誠皺著眉頭,還是回了宅子,回去之前還特地去了趟城南的藥店。
一來一回,光用走的都用了半天功夫,放在平時他定是要惋惜這半日光陰,可今日,到底是他理虧,左右也不過半日,晚上再加緊時間補回來就是。
薛誠的記憶一向好,這所宅子即便是只來了一趟,也精準的尋到了甦琳瑯所在之處。
還沒敲門呢,便听到了里頭的抱怨聲,“手好疼呀,都怪薛誠那個臭讀書的討厭鬼,我再也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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