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念誦任何咒語,喉嚨里爆發出一種非人的、瀕死野獸般的咆哮。
全身僅存的生命精元化作慘綠色的火焰,轟然從他七竅中噴薄而出!
這不是術法,而是湘西趕尸匠最慘烈的“燃燈續命訣”,以魂為引,以壽為薪!綠火所至,粘稠的腐血發出被燒灼的“嗤嗤”聲,竟如潮水般驚懼退開,硬生生在污穢的血海中撕開一道狹窄而短暫的通道。
麻燭明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干癟下去,皮膚緊貼骨骼,眼中綠火瘋狂搖曳,生命正以恐怖的速度流逝。
“老司——!”麻濤目眥欲裂,悲吼震得血海翻騰。那聲嘶吼喚醒了沉浮的麻蛇鞭,鞭身幽光一閃,如通靈般射回他手中。
極致的悲憤與師父燃命開闢的通路,點燃了他血脈深處最後的力量。
他雙手緊握長鞭,人鞭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污血的黑色閃電,沿著麻燭明用生命之火灼出的通道,決絕地撞向血觀音龐大的身軀!鞭影不再是抽打,而是凝聚了所有力量的一記“撞山擊”,狠狠刺向那蠕動的血痂核心——目標並非頭顱,而是其下隱約透出玉白微光的胸腔!
“不自量力!”血觀音的三重混音帶著被螻蟻冒犯的暴怒,六臂齊動,剝皮刀、人骨念珠、腐血銅缽挾著腥風血雨,鋪天蓋地砸向麻濤這渺小卻決絕的身影。
空間仿佛凝固,死亡的氣息冰冷徹骨。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天地玄宗,萬卽贏t 閉啪乓 吶 鶉繽 盤煬﹫祝 ㄏ煸諮 佔洌 br />
他從懷中掏出的並非符 ,而是一枚色如紫銅方印——太上老君赦令印!
此印一出,雖未發動,那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煌煌道威已如實質般彌漫開來,連洶涌的腐血都為之一滯。
張九爺毫不猶豫,一口滾燙的心頭精血噴在印上,印身道紋驟然亮起刺目的紫白光芒,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有無數雷霆在方寸之間咆哮、孕育。
“廣修萬劫,證吾神通!”張九爺踏罡步斗,將畢生修為與滿腔激憤盡數灌注于印中。
印訣所指,那枚小小的銅印仿佛化作了雷池的樞紐。
“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開天闢地,馘滅邪精!”
最後的敕令如同天憲,太上老君赦令印脫手飛出,迎風而漲,瞬間化作一座由純粹雷霆組成的紫白色山岳!
山岳之上,龍盤虎踞,電蛇狂舞,帶著開天闢地的無上威勢,以碾碎萬邪的姿態,朝著血觀音那被麻濤牽制住全部攻勢的龐大魔軀,轟然鎮壓而下!
雷霆山岳未至,其無上威壓已將空間扭曲。血觀音六臂揮動的邪魔法器,在煌煌雷光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它居中那無面的血痂頭顱第一次劇烈地、驚恐地蠕動起來,千百張痛苦人臉的輪廓發出無聲的尖嘯。麻濤的麻蛇鞭已如毒龍般狠狠扎入它胸口的血痂,雖未能深入,卻像一枚釘子,死死釘住了它的核心。
轟隆——!!!
無法形容的巨響。雷光吞噬了一切。整個第九層尸塔被刺目的紫白光芒徹底淹沒,仿佛一輪太陽在幽冥地獄中炸開。
無數血痂碎片在雷霆中瞬間氣化,剝皮刀寸寸斷裂,人骨念珠化為齏粉,腐血銅缽被蒸發大半!
那三重狂妄的混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千百個重疊的、淒厲到極點的痛苦尖嚎,仿佛從地獄最深處傳來。
雷光緩緩散去。血觀音那三頭六臂的詭譎巨像已不復存在。原地只余下一片狼藉的焦黑,殘存的血肉如融化的蠟油般蠕動,散發出刺鼻的焦臭。
然而,在那一堆蠕動的、冒著青煙的污穢焦炭中心,卻有一點東西在頑強地閃爍——一塊約莫拳頭大小、布滿蛛網般漆黑裂紋的玉質碎片。
它通體瑩白溫潤,散發著微弱卻純淨無比的靈光,正是之前麻燭明用尸眼窺見的那點玉淨瓶本源靈光!
此刻它雖被污血浸染,裂紋密布,靈光黯淡搖曳如風中殘燭,卻依舊頑強地存在著,成為這片污穢死地中唯一的光源。
麻濤渾身焦黑,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麻燭明燃盡生命的軀體如枯葉般倒在通道盡頭,眼窩中的綠火徹底熄滅,只余一片死寂的灰暗。
張九爺單膝跪地,太上老君赦令印滾落一旁,印身光芒盡失,布滿了細密的裂痕。他大口嘔出鮮血,身體因為透支而劇烈顫抖,視野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和肺部撕裂般的痛楚。
他掙扎著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塊在污血焦炭中沉浮的玉質碎片——那是血觀音最後的殘骸,也是它所有力量的污穢源頭,更是唯一的、毀滅它的希望所系!
突然,整個尸塔劇烈地震動起來!仿佛巨獸垂死的痙攣。
腳下的地面裂開更深的縫隙,無數被囚禁在塔身中的怨魂發出解脫般的尖嘯,又或是被徹底毀滅的悲鳴,混合著磚石崩塌的轟鳴,形成一首地獄的終曲。穹頂簌簌落下混著血水的塵埃和碎骨。
尸塔,這座以萬千尸骸為基的邪惡造物,隨著血觀音本體的重創,終于開始暴動了!
張九爺染血的手,顫抖著,卻無比堅定地,一寸寸伸向那塊在污穢與毀滅中閃爍的、最後的玉淨瓶碎片。
指尖即將觸踫到那微涼的玉質表面,塔身的震動卻驟然加劇,仿佛一只無形的巨手要將一切都拖入深淵。
頭頂一塊巨大的、裹挾著凝固黑血的斷梁,發出不祥的呻吟,轟然砸落!
尸塔如垂死的巨獸在雷霆余威中顫抖。
煙塵裹挾著血腥彌散,張九爺染血的手指懸在玉淨瓶碎片之上,指尖能感受到那微弱的、溫涼純淨的靈光在污穢中頑強搏動——那是萬千怨魂最後的救贖之火,亦是終結一切的最後鑰匙。頭頂的斷梁挾著毀滅的陰影轟然墜下,時間仿佛在崩塌的轟鳴中被拉長、凝固。
他渾濁的瞳孔里,倒映著碎片上蛛網般的裂痕,每一道都像是大地的傷口,流淌著被褻瀆的神性。
麻燭明枯槁的身軀在煙塵中若隱若現,如一塊燃盡的雷擊木;麻濤焦黑的身體伏在血泊里,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