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之隙的灰氣在指尖流轉，楊月將最後一縷混沌之力注入詩瑤眉心。小姑娘睫毛輕顫，原本淡灰色的印記徹底化作飛煙，蒼白的小臉終于泛起健康的粉暈。楊念溪連忙將一顆瑩潤的靈珠塞進妹妹嘴里，珠體觸唇即化，化作清甜的生命之液順著喉嚨滑下。
“楊詩瑤的本源總算是穩住了。”念溪松了口氣，指尖拂過楊詩瑤鬢邊重新綻放的靈花，花瓣上還沾著細小的露珠，“只是損耗太嚴重，至少要靜養三個月才能恢復全盛狀態。”
楊月將女兒抱進懷里，九色光芒織成柔軟的繭衣裹住她。混沌之核懸在掌心緩緩旋轉，剛才淨化幼蟲核心時吸收的怨憎之力正在被金光消融，識海深處傳來細微的嗡鳴——那是混沌源海在回應她的呼喚，仿佛有無數星辰在遙遠的彼岸同步震顫。
“三個月太久。”她望向西南方向，枯榮谷的綠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那些心髒形狀的果實紛紛炸裂，濺出暗紅色的汁液，“知淵還在破碎星河，噬道者既然能用楊逸辰要挾楊詩瑤，未必不會對他動別的心思。”
楊念辰突然按住太陽穴，小臉泛起不正常的潮紅︰“主人，我感知到破碎星河的空間法則在劇烈波動。那里的星辰碎片正在加速踫撞，楊知淵的冰系靈力……很微弱，像風中殘燭。”
話音未落，一陣刺耳的尖嘯從白骨樹林深處傳來。無數黑色藤蔓突然從地底鑽出，根須上的倒刺閃著幽光，朝著他們盤踞而來。藤蔓掠過的地面冒起白煙，連混沌之力形成的護罩都泛起漣漪。
“是‘縛靈藤’！”楊念安的儀器屏幕上跳出警告紅光，“它們能吸收靈力，剛才淨化幼蟲時釋放的生命波動把它們引來了！”
楊月反手將器靈三胞胎護在身後，混沌之核的九色光芒驟然暴漲。赤焰如蓮花綻放，將最先纏上來的藤蔓燒成灰燼；青風化作利刃，斬斷空中飛舞的根須；最耀眼的仍是那道金光，如同慈母張開的臂膀，將漏網的藤蔓輕輕托起，卻在觸踫的瞬間讓它們化作齏粉。
“念辰，定位最近的空間節點。”她一邊操控光芒絞殺藤蔓，一邊留意著詩瑤的呼吸，“我們必須盡快離開枯榮谷，這里的法則紊亂會干擾你的感知。”
楊念辰咬破指尖，一滴金色血液滴在虛空。血液落地的剎那，周圍的灰氣突然凝聚成無數細小的光點，光點連成一張復雜的星圖，其中一顆閃爍著冰藍色光芒的節點尤為醒目。
“在西北方三萬里的‘碎星淵’！那里的空間裂隙最穩定，能直接通往破碎星河的邊緣！”少年的聲音帶著急促，星圖上的冰藍節點正在快速黯淡，“但淵底有‘時空沙’，會侵蝕神魂，我們的護罩最多撐半個時辰。”
楊月低頭看了眼懷里熟睡的楊詩瑤，又瞥向楊念溪手中捧著的、楊逸臣留下的半截冰稜——那是詩瑤從祭壇上帶下來的，稜體上還殘留著少年被灼燒的焦痕。她突然將混沌衛印按在地面，九色光芒順著印紋滲入地底，那些瘋狂生長的縛靈藤瞬間僵住，根須上的倒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以源海為基，結！”
大地傳來沉悶的震動，一道由混沌之力凝結的光牆拔地而起，將整個枯榮谷圍在中央。光牆上流淌著與宇宙壁壘同源的法則紋路，任憑藤蔓如何沖撞都紋絲不動。楊月趁機抱起詩瑤，帶著三胞胎沖向西北方的碎星淵。
越靠近碎星淵，空氣中的灰氣越發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細碎的冰晶。這些冰晶並非尋常冰雪，而是由破碎的空間法則凝結而成，觸踫到混沌護罩便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化作無數細小的星屑。
“前面就是淵口了！”楊念辰指著前方一道巨大的空間裂隙，裂隙周圍懸浮著無數星辰碎片，有的還在燃燒，有的覆蓋著厚厚的冰層，“淵底的時空沙是灰黑色的，看到就要立刻避開，它們會順著毛孔鑽進身體，把時間在體內加速流逝。”
楊月剛要應聲，懷中的楊詩瑤突然嚶嚀一聲。小姑娘睜開眼楮，小手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襟，指著裂隙深處︰“娘，那里有二哥的氣息……很痛，像被火燒一樣痛。”
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碎星淵底果然翻滾著暗紅色的岩漿，岩漿中漂浮著巨大的黑色沙粒，正是念辰所說的時空沙。而在岩漿與冰層的交界處，一道冰藍色的光繭正被無數黑色鎖鏈纏繞，鎖鏈上布滿了噬道者的符文，每過一息，就有一縷冰藍靈力被鎖鏈抽走，融入周圍的時空沙中。
“那是老二的‘冰魄繭’！”楊念溪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能看到光繭中蜷縮的少年身影，“噬道者在用時空沙磨他的本源，鎖鏈上的是‘蝕靈咒’，會讓靈力一點點轉化成他們的養料！”
楊月的指尖微微顫抖。混沌之核傳來清晰的刺痛，那是同源血脈正在遭受折磨的感應。她能看到光繭上布滿了裂紋，知淵的冰系靈力已微弱到幾乎無法維持繭體，少年垂落的發絲上甚至凝結著細小的冰晶——那是靈力透支到極致的征兆。
“念安，用平衡之力穩住時空沙的流速。”她深吸一口氣，將詩瑤遞給念溪，“念辰，找到鎖鏈的節點，我去破繭。”
楊念安的儀器突然彈出密密麻麻的數據流︰“不行！淵底的時空法則是紊亂的，平衡之力只能讓它們暫時靜止，一旦接觸到老二的冰魄繭，就會引發能量爆炸！”
話音未落，淵底突然傳來沉悶的轟鳴。那些纏繞光繭的黑色鎖鏈突然亮起，符文流轉間，冰魄繭上的裂紋又擴大了幾分。一道痛苦的悶哼從繭中傳出，雖然微弱，卻像重錘砸在楊月心上。
“沒時間了。”她將混沌之核舉過頭頂，九色光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念辰，用空間之力給我開道，念溪，準備好生命之力隨時接應！”
楊念辰雙手結印，空間之力在淵底撕開一道狹窄的通道。通道周圍的時空沙瘋狂涌動，有的化作尖銳的沙刃，有的凝結成帶著符文的沙牆，都被楊月的九色光芒擋在外面。可當她靠近冰魄繭時，那些黑色鎖鏈突然轉向，如毒蛇般朝著她的脖頸纏來。
“滾開！”
楊月怒喝一聲，混沌之力中分出七道流光，分別對應著“生老病死怨憎愛”七字法則。流光撞上鎖鏈的瞬間，鎖鏈上的符文竟開始劇烈閃爍，仿佛遇到了克星。她這才明白，噬道者的法則本就是從宇宙壁壘上啃噬下來的殘片，而混沌之力作為源海本源，天生就能克制這些殘缺的法則。
鎖鏈在流光中寸寸斷裂，可就在此時，淵底的時空沙突然掀起巨浪。無數沙粒凝聚成一張巨大的臉，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布滿尖牙的嘴，朝著楊月噴出灰黑色的氣流。
“是‘時空之影’！”楊念安的聲音帶著驚慌，“它是碎星淵的法則凝聚體，能操控時間流速！”
氣流掠過的瞬間，楊月突然感覺身體變得無比沉重。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皮膚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老，青絲中冒出縷縷白發。混沌之核的光芒也黯淡下來，仿佛被抽走了生機。
“主人！”器靈三胞胎同時驚呼，想要沖過來卻被空間亂流擋住。
楊月咬著牙催動混沌之力，九色光芒中，那道蘊含母性的金光突然大盛。金光流過之處，蒼老的皮膚重新變得光滑，白發也恢復成烏黑的色澤。她這才發現，時空之影的力量雖然詭異，卻唯獨對蘊含生命本源的金光無可奈何——就像再強大的時間法則，也無法阻止母親守護孩子的決心。
“以源海之名，定！”
金光如繩索般纏住時空之影，將它死死釘在淵底。楊月趁機沖到冰魄繭前，指尖撫過冰冷的繭壁。觸感傳來的剎那，她的識海突然涌入無數破碎的畫面——
楊知淵被鎖鏈捆在青銅柱上，噬道者用燒紅的烙鐵燙他的手心，少年咬著牙不吭一聲，只是死死盯著對方手中楊詩瑤的靈花；冰魄繭形成的瞬間，他將最後一縷靈力注入冰稜，讓它順著空間裂隙飄向枯榮谷，只為給母親留下一絲線索；時空沙磨他本源時，他咬破舌尖，用精血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心里默念的始終是“娘親，別來”……
“傻孩子。”楊月的眼淚落在繭壁上，瞬間被冰藍光芒吸收。裂紋中傳來微弱的震動，像是少年在回應她的呼喚。
她將混沌之核按在繭壁上，九色光芒順著裂紋滲透進去。這一次，她沒有用蠻力破繭，而是讓光芒如春水般溫柔流淌，一點點修復著知淵受損的本源。冰魄繭上的裂紋開始緩慢愈合，原本黯淡的冰藍光芒也重新變得明亮。
“娘……”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繭中傳出，帶著濃重的鼻音，像受了委屈的小貓。楊月能感覺到少年的意識正在甦醒，他的靈力雖然微弱，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韌，像極了混沌源海深處的萬年玄冰。
“娘在。”她輕聲回應，指尖輕輕敲了敲繭壁，“再等等，娘這就帶你出去。”
就在此時，淵底突然傳來刺耳的笑聲。那些被斬斷的黑色鎖鏈突然重新凝聚，這一次，鎖鏈上的符文變成了血紅色，上面流淌著粘稠的液體，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沒想到啊，源海繼承者竟會為了一個小崽子自投羅網。”
戴“憎”字面具的長老從時空沙中鑽了出來，骨杖上的骷髏頭正貪婪地盯著冰魄繭︰“這冰系小子的本源確實美味，可惜被時空沙磨得只剩三成。不過沒關系，把你這顆混沌之核獻上去，長老們一定能培育出更強大的幼蟲。”
隨著他的話音，淵底的時空沙再次涌動，七道黑影從沙中升起，正是之前在枯榮谷見過的七位長老。這一次，他們的面具上都流淌著血光，身上的氣息比之前強盛了數倍。
“你們的幼蟲不是已經被淨化了嗎？”楊月將冰魄繭護在身後，混沌之核的光芒再次暴漲，“難道還不死心？”
戴“生”字面具的長老發出桀桀怪笑︰“死的不過是‘雛形’，真正的‘母巢’早在三百年前就埋在了破碎星河的核心。只要吞噬了你和這冰系小子，母巢就能孵化出真正的‘噬道之主’，到時候別說混沌源海，就連整個域外星空都會成為我們的牧場！”
他抬手一揮，淵底的岩漿突然噴涌而上，在空中凝結成無數鋒利的岩漿刃，朝著楊月和冰魄繭射來。楊月的九色光芒化作盾牌，擋住岩漿刃的瞬間，卻發現那些刃體上竟帶著時空沙的力量，接觸到光芒的地方，竟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紋。
“主人，小心！”楊念辰的空間之力突然炸開，將一塊即將擊中冰魄繭的岩漿刃移到遠處，“他們把時空沙和噬道法則融合了，混沌之力的克制效果變弱了！”
楊月的識海傳來陣陣刺痛。剛才淨化幼蟲、破時空之影已經消耗了不少本源，此刻面對七位長老的圍攻，混沌之核的光芒明顯黯淡了許多。她能感覺到知淵的冰魄繭在輕輕顫抖，少年似乎想沖破繭體幫她，卻被她用混沌之力按住。
“乖乖待著。”她對著繭壁輕聲說，“娘還沒老到需要兒子保護的地步。”
九色光芒突然變換形態，化作九條不同顏色的巨龍，分別撲向七位長老。赤焰龍噴出的火焰帶著淨化之力，燒得戴“死”字面具的長老連連後退；青風龍的利爪撕裂空間，逼得戴“病”字面具的長老狼狽躲閃；而那道金色巨龍最為凶猛，龍首上竟浮現出楊月的面容，一爪拍在戴“憎”字面具的長老胸前，將對方的面具打得粉碎。
面具破碎的瞬間，露出一張布滿肉瘤的臉。那些肉瘤上都長著眼楮，此刻正死死盯著楊月，發出怨毒的嘶吼︰“三百年了！我等這一天等了三百年！當年若不是源海之主毀了我的肉身，我早已吞噬整個神靈界！”
楊月的瞳孔微微收縮。她在對方的神魂深處看到了一段模糊的記憶——三百年前，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手持混沌之核，將一條吞噬了半個神靈界的巨蟒斬成八段，其中一段殘軀墜入了虛無之隙，正是眼前這戴“憎”字面具的長老。
“你是當年被母親斬滅的‘蝕骨蟒’？”她恍然大悟，“原來噬道者的老巢，就是你這殘軀演化出來的！”
蝕骨蟒發出憤怒的咆哮︰“是又如何！今天我就要用你的混沌之核重塑肉身，讓源海之主看看，她的女兒是怎樣淪為我的養料！”
它猛地張開大嘴，無數黑色絲線從口中噴出，絲線的另一端竟連接著淵底的時空沙。絲線在空中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楊月和冰魄繭困在中央，網眼上閃爍著時空沙的符文，不斷侵蝕著混沌之力的護罩。
楊月的額頭滲出細汗。護罩上的光芒越來越弱，她能感覺到知淵的冰魄繭在劇烈震動，少年的靈力已經開始紊亂，顯然是急著想出來幫她。而遠處的三胞胎也被其他六位長老纏住，念安的平衡之力雖然能暫時抵擋，卻明顯撐不了太久。
“不能再耗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楊月將混沌之核貼在冰魄繭上，同時解開了自己對本源的封印。九色光芒突然變得無比耀眼，其中那道金色光芒尤為璀璨，竟在她身後凝聚成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虛影——那是源海之主的模樣，面容模糊，卻帶著令人心安的威嚴。
“以混沌源海之名，召！”
虛影抬手一指，淵底突然傳來龍吟般的轟鳴。那些原本屬于蝕骨蟒的黑色絲線突然劇烈顫抖，絲線另一端的時空沙竟開始逆流，朝著蝕骨蟒的口中涌去。
蝕骨蟒發出驚恐的尖叫︰“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操控時空沙！”
楊月沒有回答。她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強行引動源海本源讓她的識海像要裂開一般，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她在蝕骨蟒的記憶中看到了操控時空沙的方法——那需要獻祭自身的本源，而她的混沌之核，恰恰能模擬出獻祭的波動，卻不必真的損耗本源。
時空沙如潮水般涌入蝕骨蟒的口中，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身上的肉瘤紛紛炸裂，露出里面蠕動的蛆蟲。其他六位長老見狀想要逃跑，卻被源海之主的虛影攔住，虛影抬手間，便有無數法則鎖鏈從虛空中鑽出，將他們捆得結結實實。
“主人！”三胞胎趁機沖了過來，念溪立刻將生命之力注入楊月體內，“您的本源在流失！快停下！”
楊月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冰魄繭上。光繭上的裂紋已經消失，冰藍光芒變得溫潤如玉，她能感覺到知淵的意識正在緩緩甦醒，少年的靈力雖然還很微弱，卻像春雨後的嫩芽，充滿了生機。
“差不多了。”她輕聲說，撤回了混沌之核的力量。
源海之主的虛影漸漸消散，而蝕骨蟒的身體已經膨脹到極致。一聲巨響後，它的身體炸成了無數碎片，連同那些黑色絲線一起，被淵底的時空沙徹底吞噬。其他六位長老見狀，面具下的臉色都變得慘白，紛紛掙扎著想掙脫法則鎖鏈，卻只是徒勞。
楊月走到六位長老面前，混沌之核的光芒落在他們身上。光芒中，長老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露出里面蠕動的黑色蟲子——那才是噬道者的本體，一種依靠吞噬法則為生的寄生蟲。
“你們本是宇宙誕生時的混沌之氣所化，卻因貪念墮入魔道。”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威嚴，“今日我不斬你們的神魂，只廢去你們的吞噬之力，讓你們在虛無之隙中靜思己過。”
九色光芒閃過，六位長老身上的黑色蟲子紛紛墜落，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失去蟲子的操控，他們的肉身也迅速枯萎，最終變成六具干尸，被淵底的風吹散。
解決了長老們，楊月終于能靜下心來面對冰魄繭。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溫潤的繭壁︰“知淵，出來吧，娘親帶你回家。”
冰魄繭輕輕一顫，然後從頂部開始融化，露出里面少年的身影。楊知淵穿著一身破損的冰藍色長袍，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干裂，手臂上還留著被鎖鏈勒出的深痕。但他的眼楮卻很亮，像藏著兩顆星辰，看到楊月的瞬間，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
“娘……娘親！”
少年的聲音沙啞得幾乎听不清，卻帶著無盡的委屈。他撲進楊月懷里，緊緊抱住她的腰，仿佛怕一松手母親就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