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的風裹著細碎的雪沫打在臉上，楊月下意識地攏了攏衛衣的帽子。驚雷子的目光像兩道實質的電光，在她掌心停留片刻——那里殘留著混沌之核逸散的微光，被他誤認成了某種邪術氣息。
“甦小姐，這幾位便是你說的‘故人’？”驚雷子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拂塵輕掃過空氣，揚起幾粒冰晶，“天道盟通緝令上的面孔，倒是與他們分毫不差。”
閃電姬突然拔劍，劍身嗡鳴著指向楊月︰“雷部執法，閑雜人等退避。甦清鳶，你勾結異界入侵者，按律當一並收押。”她的劍穗上綴著枚青銅鈴鐺，隨著動作發出細碎的聲響，竟隱隱形成某種音波結界，讓楊月體內的混沌之力運轉滯澀了半分。
“閃電姬姑娘稍安勿躁。”甦清鳶上前一步，將鳳凰吊墜露在外面，“他們是昆侖青玄大人的舊識，持有秘境通行信物。論道大會在即，掌門自有定奪，何必急于一時？”
驚雷子盯著那枚吊墜，眼中閃過忌憚︰“青玄大人早已羽化，何來舊識？甦清鳶，你最好別耍花樣——影盟的人昨夜突襲天道盟分部，搶走了記載‘血月獻祭’的古籍，我們有理由懷疑，這是你們一早就串通好的陰謀。”
楊知淵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影盟在斷魂崖布下了七十二處聚陰陣，每處陣眼都埋著三具童男童女的骸骨。驚雷子道長若真關心藍星安危，不如現在就帶部下去拆陣，而非在此糾結我們的來歷。”
驚雷子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斷魂崖的布置是影盟最高機密，連天道盟內部也只有三位長老知曉，眼前這少年竟能一語道破，絕非等閑之輩。
楊月適時亮出半枚鳳凰佩︰“青玄大人羽化前留下遺訓，持此玉佩者可自由出入昆侖。至于影盟的陰謀，我們比你們更清楚——他們要在血月之夜用活人獻祭，打開虛無之影的封印。”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緊握武器的手，“若兩位信不過，大可隨我們一同上山，親眼見證真相。”
山間的風突然變大，卷起甦清鳶的長發。閃電姬收劍入鞘，鈴鐺聲戛然而止︰“掌門確實有令，讓所有持信物者上山。但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雷部監視之下。”她轉身朝山路走去，背影挺拔如松，“跟緊了，昆侖的‘迷蹤陣’可不是凡人能闖的。”
墨塵扶著楊逸辰跟上，低聲在他耳邊說︰“別踫路邊的石頭，那是陣眼，沾了會被幻境困住。”楊逸辰剛要問什麼是幻境，就見旁邊的灌木叢突然滲出黑霧，幻化成幾個戴著青銅面具的影盟成員，舉著骨刃朝他撲來。他條件反射地要捏靈力彈，卻被楊知淵按住肩膀︰“假的，集中精神。”
果然，那些黑影撲到身前便化作雪沫，只留下刺鼻的腥氣。楊逸辰抹了把冷汗，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衛衣已經濕透——原來這就是藍星人說的“冷汗”，比挨一記真氣掌還難受。
山路越走越陡，積雪沒到腳踝，每一步都要耗費力氣。甦清鳶走在最前面，鳳凰吊墜在風雪中發出微光，為眾人指引方向。楊月注意到，每當吊墜光芒變弱時，路邊的古樹就會輕輕搖晃，枝葉掃過地面，露出隱藏的石階——看來昆侖的草木都在暗中幫她。
“還有三里到玉虛宮。”驚雷子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雲霧繚繞的平台，“那里是‘試劍台’，十二長老會在那里驗明身份。”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楊月一眼，“排外派的幾位長老脾氣不太好，尤其是‘赤練子’長老，當年曾因青玄大人偏袒混沌之力，與他在祭壇前爭執了三天三夜。”
楊詩瑤突然拽了拽楊月的衣角，指著試劍台邊緣的冰雕︰“娘親，那些冰雕……好像是活的。”眾人望去，只見數十座冰雕形態各異，有的手持拂塵，有的背負長劍，表情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到睫毛上凝結的冰珠。更詭異的是，它們的眼楮都朝著同一個方向——玉虛宮的方向。
“是‘守山冰衛’。”甦清鳶解釋道，“用昆侖萬年玄冰雕刻，注入了初代掌門的一縷殘魂，能分辨正邪之氣。若心懷歹念，靠近試劍台就會被凍成新的冰雕。”她看向楊月，“混沌之力在他們眼中屬于‘未知之氣’，可能會觸發攻擊。”
楊月握緊混沌之核，掌心的溫度讓周圍的積雪微微融化︰“兵來將擋。”話音剛落，最前排的三座冰衛突然轉動脖頸，冰雕的眼楮亮起紅光，同時朝她邁出一步，腳下的積雪發出碎裂的脆響。
“果然來了！”驚雷子後退半步，擺出看戲的姿態，“我就說混沌之力不是什麼好東西。”
楊詩瑤卻突然笑了，摘下衛衣帽子，露出額間跳動的混沌之火︰“冰怕火，這可是常識。”她指尖彈出三簇火苗，在風雪中非但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如三條紅色的小蛇纏上冰衛的腳踝。冰衛身上的冰層開始融化，發出滋滋的聲響，紅光漸漸黯淡下去。
“至陽之火？”驚雷子驚訝地挑眉，“你這丫頭的靈力怎麼……”
“比你的天雷厲害？”楊詩瑤歪頭一笑，火苗突然暴漲，將三座冰衛徹底包裹。待火焰熄滅，原地只留下三灘清水，滲入積雪中不見蹤影。她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撢掉了衛衣上的雪，“搞定。”
閃電姬的臉色變了變，握緊了劍柄——這女孩的火焰竟能克制昆侖玄冰，絕非普通的異界入侵者。她看向驚雷子，用眼神示意︰情況不對，先別輕舉妄動。
試劍台上已經站了不少人，穿著各色道袍，顯然是昆侖各脈的弟子。為首的十二位長老坐在玉階上，最中間的白胡子老道應該就是玄機子掌門，而他左手邊第一位，穿著赤紅道袍、眼神銳利如鷹的，想必就是赤練子長老。
“甦清鳶，你可知罪？”赤練子猛地拍響石桌，聲音在風雪中回蕩，“私自帶外人闖昆侖，還與天道盟通緝犯同行，按門規當廢去修為，打入鎖妖塔！”
甦清鳶剛要開口，就被玄機子抬手制止。老掌門目光渾濁卻洞察人心，落在楊月掌心的混沌之核上︰“這位姑娘，可否讓老道看看你的玉佩？”
楊月將半枚鳳凰佩遞過去，玄機子又示意甦清鳶交出另一半。兩瓣玉佩在他掌心合二為一，發出清越的鳳鳴，藍光沖天而起，在雲層中化作展翅的鳳凰虛影。試劍台上的長老們紛紛起身，臉上寫滿震驚——三百年了，鳳凰佩終于合璧了。
“青玄師祖的預言應驗了。”玄機子撫摸著玉佩上的裂痕，聲音帶著感慨，“混沌守護者，果然在血月之夜前出現了。”
赤練子卻冷哼一聲︰“掌門師兄休要被表象迷惑！青玄師祖當年就是被混沌之力蠱惑，才違背昆侖祖訓，與異界生靈締結共生契約！這丫頭身上的力量分明與虛無之影同源，說不定就是影盟派來的奸細！”他突然抬手打出一道赤焰，直逼楊月面門，“讓老道試試你的斤兩！”
“娘親，他們……！”楊詩瑤想上前，卻被楊月攔住。她迎著赤焰走去，混沌之核自動護在身前，將火焰吸收殆盡︰“赤練子長老，混沌之力能容納萬物，自然也包括您的火焰。但這並不代表它與虛無之影同源——就像水既能載舟，亦能覆舟，關鍵看握船槳的人是誰。”
楊月沒有修為，只能將肉身的混沌之力注入地面，積雪瞬間融化，露出下面的青石板，而石板縫隙中竟鑽出嫩綠的草芽，在寒風中搖曳生姿︰“虛無之影靠吞噬生命壯大，而混沌之力能孕育生命。這就是我們的區別。”
試劍台上一片寂靜，連風聲都仿佛停了。幾位原本持懷疑態度的長老眼中閃過動搖，赤練子卻依舊固執︰“口說無憑！影盟的人昨夜潛入祭壇，偷走了‘鎮魂釘’，說不定就是你里應外合！”
“鎮魂釘被偷了？”甦清鳶臉色驟變，“那可是壓制虛無之影的關鍵！沒有它，血月之夜的封印會……”
“會徹底失效。”墨塵接口道，“影盟的計劃比我們想的更周密。他們先用活人獻祭增強虛無之影的力量，再拔掉鎮魂釘，最後用鳳凰佩打開祭壇，讓黑影吞噬整個昆侖，進而污染藍星的法則秩序。”他看向玄機子，“掌門，現在不是糾結混沌之力好壞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奪回鎮魂釘，阻止獻祭。”
玄機子閉目沉思片刻，睜開眼時已做了決定︰“赤練子，你帶三位長老去斷魂崖加固防御；其余人跟我去祭壇，啟動淨化陣。天道盟的兩位使者，麻煩你們帶人搜查影盟余孽，務必找到鎮魂釘的下落。”
驚雷子拱手領命，卻在轉身時對楊月說︰“若讓我們發現你與影盟有關聯，天雷陣絕不會留情。”
眾人兵分三路，楊月一行人跟著玄機子前往祭壇。路上，老掌門才說出真相︰“其實青玄師祖當年留下過手札，說混沌守護者會帶來‘願力’之法，用凡人的正面情緒淨化虛無之影。只是這方法太過匪夷所思，昆侖上下沒人敢信……”
“我們信。”楊月想起楊逸辰說的直播，“藍星有數十億人，他們的喜怒哀樂匯聚起來，比任何陣法都強大。”她讓楊逸辰拿出手機，打開直播軟件，“這是藍星的‘千里傳聲鏡’，能讓各地的人同時看到祭壇的景象。只要讓他們相信虛無之影的存在，願意為守護家園獻出一點善意，就能形成最強大的願力。”
玄機子看著屏幕里閃爍的彈幕，眼中寫滿驚奇︰“如此說來，甦明宇腦中的影盟計劃，或許能派上用場。”
祭壇位于昆侖之巔，由巨大的青石板鋪成，中間矗立著十二根盤龍柱，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鎖鏈，鎖鏈盡頭連接著一塊黑色的晶石，散發著陰冷的氣息——那應該就是封印虛無之影的核心。而原本嵌在晶石上方的鎮魂釘，此刻果然不見了蹤影，只留下空洞的凹槽。
甦清鳶將甦明宇放在祭壇中央，玄機子取出銀針，刺入他頭頂的百會穴︰“混沌守護者，需要你的力量引導他的記憶。”
楊月將混沌之核放在甦明宇眉心，溫暖的光芒緩緩滲入。少年的眉頭痛苦地皺起，口中喃喃自語︰“……血月……子時……獻祭……一百零八個屬陰的孩童……”
“他們要在祭壇周圍埋一百零八個孩童？”楊詩瑤捂住嘴，眼中滿是震驚，“太殘忍了！”
“不止。”甦明宇突然提高聲音，眼神空洞卻帶著恐懼，“影盟盟主說……昆侖的地脈與藍星的七個能量節點相連……只要污染了祭壇，就能讓虛無之影順著地脈擴散……到時候……整個世界都會變成影盟的牧場……”
話音未落，祭壇突然劇烈震動，十二根盤龍柱上的鎖鏈繃得筆直，黑色晶石發出刺耳的嗡鳴。玄機子臉色大變︰“不好！影盟提前動手了！他們在用甦明宇的血做引，強行溝通虛無之影！”
只見甦明宇的手腕突然出現一道血口，鮮血順著石板縫隙流向晶石。黑色晶石瞬間變紅，從中伸出無數觸須般的黑霧，朝著眾人蔓延過來。
“快啟動淨化陣！”玄機子大喊著結印，其余長老紛紛加入，金色的符文在祭壇上空交織成網，暫時擋住了黑霧。但沒有鎮魂釘，陣法的威力大打折扣，符文網已經開始出現裂痕。
“楊逸辰！直播！”楊月當機立斷，“告訴所有人，昆侖有危險，需要他們的幫助！”
楊逸辰手忙腳亂地打開直播，鏡頭對準祭壇中央的黑霧和掙扎的甦明宇。屏幕上的彈幕瞬間爆炸——
“這是拍電影嗎？特效好逼真！”
“我在昆侖山旅游，剛才真的看到鳳凰虛影了！”
“那個黑霧好可怕！是真的怪物嗎？”
楊詩瑤對著鏡頭大喊︰“不是特效！是真的怪物要出來了！它會吃掉我們所有人！現在需要你們的幫助——請對著屏幕笑一笑，或者說一句‘加油’，你們的善意就是對抗怪物的力量！”
起初，彈幕里滿是質疑和玩笑，但當黑霧沖破符文網、吞噬了最邊緣的一位長老時，所有人都沉默了。那位長老在黑霧中發出淒厲的慘叫，片刻後化作干尸，這一幕讓屏幕前的無數人感到了恐懼。
“加油！”不知是誰先發了第一條，緊接著，“加油”“一定要贏”“我們支持你”的彈幕如潮水般涌來，密密麻麻地覆蓋了屏幕。楊月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從手機涌入混沌之核，讓它的光芒越來越盛。
“就是現在！”玄機子大喊，“守護者，將願力導入晶石！”
楊月舉起混沌之核，將匯聚的善意之力化作光柱，直擊黑色晶石。晶石劇烈震動，黑霧發出痛苦的嘶吼，被光柱逼回核心。但就在這時，祭壇入口傳來腳步聲，影盟盟主帶著大批黑衣人站在那里，為首的男人戴著半邊青銅面具，露出的眼楮與墨塵竟有幾分相似。
“墨淵，果然是你。”墨塵握緊桃木拐杖，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當年你偷走混沌碎片，叛出昆侖，就是為了今天？”
墨淵——影盟盟主——摘下面具，露出與墨塵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眼神更加陰冷︰“弟弟，你還是這麼天真。青玄那個老東西寧願相信外人，也不肯把混沌本源交給我們影盟，他就該被虛無之影吞噬！”他突然指向楊月，“把混沌之核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做藍星的新主人，否則，就陪這些蠢貨一起下地獄！”
“你做夢！”楊月將願力光柱催至最大，黑色晶石上出現裂痕，“虛無之影一旦徹底釋放，你也會被它吞噬！”
“那又如何？”墨淵狂笑起來，“我早已與它定下契約，等它污染整個世界，我就是唯一的神！”他突然打了個響指，甦明宇再次被黑氣控制，朝著楊月撲來，“你不是想救他嗎？那就用混沌之核換！”
甦清鳶哭喊著想去拉弟弟，卻被黑霧纏住。楊月看著撲來的甦明宇，又看了看屏幕上不斷滾動的“加油”，突然做出決定。她將混沌之核拋向空中，任由它吸收所有願力，同時分出一縷混沌之力，注入甦明宇體內——不是攻擊，而是喚醒他的意識。
“明宇，看看姐姐！看看這些為我們加油的人！”楊月的聲音通過直播傳遍藍星，“你不是傀儡，你是昆侖的弟子，是守護家園的戰士！”
甦明宇的動作僵住，眼中閃過掙扎。他看著姐姐被黑霧折磨的樣子，看著屏幕上無數陌生的面孔，突然發出怒吼，體內爆發出金光，將黑氣徹底驅散︰“我不是傀儡！”他撲向墨淵，卻被對方一掌拍飛，撞在盤龍柱上，口吐鮮血。
“不知好歹的廢物！”墨淵剛要補刀，就被驚雷子的天雷攔住。天道盟的人終于趕到，與影盟的人戰在一處。閃電姬的長劍劃破黑霧，驚雷子的拂塵卷起金光，配合得默契十足。
“鎮魂釘找到了！”楊知淵突然從一個黑衣人的尸體上搜出個布包，里面果然是三根閃爍著銀光的釘子，看向楊月說道“娘親，往哪插呀？”
“石柱凹槽！”玄機子見狀大喊。
楊知淵立刻沖過去，將鎮魂釘一一嵌入晶石上方的凹槽。釘子入槽的瞬間，十二根盤龍柱發出龍吟，鎖鏈收緊，將黑色晶石牢牢鎖住。願力光柱趁機涌入，晶石寸寸碎裂，里面傳來虛無之影不甘的嘶吼，最終化作點點黑芒，消散在風雪中。
墨淵見大勢已去，想趁機逃跑，卻被墨塵攔住︰“哥，跟我回去吧。昆侖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墨淵看著弟弟眼中的期盼，又看了看屏幕上依舊滾動的善意彈幕，突然慘笑起來︰“太晚了……我手上沾了太多血，回不去了。”他猛地沖向盤龍柱，撞在鎖鏈上，任由符文將自己吞噬，“告訴青玄師祖……我錯了……”
風雪漸漸停了，陽光穿透雲層，灑在祭壇上。楊月撿起混沌之核，發現它比之前更加溫潤，而屏幕上的直播還在繼續，觀看人數已經突破了十億。
“結束了？”楊逸辰看著滿地狼藉，還有些不敢相信。
“結束了。”楊月看向甦清鳶，她正抱著甦醒的甦明宇哭泣，鳳凰吊墜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共生契約解除了，你自由了。”
甦清鳶抬頭，眼中含著淚卻笑了︰“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