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望著女兒澄澈的眼楮，喉間泛起一陣干澀。夜風卷著四合院牆角的桂花香掠過，將楊詩瑤的問題吹得愈發清晰——這個被她刻意塵封二十多年的秘密，終究還是要攤開在陽光下。
“其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她緩緩坐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掌心的混沌之核，冰涼的觸感讓紛亂的思緒稍稍沉澱，“在藍星的二十三年里，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叫‘楊越’的普通男人。父母是中學教師，家在南方一座多雨的小城，每天騎著自行車穿梭在梧桐樹下，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月考成績和隔壁班那個總愛拍我後腦勺的女生。”
楊詩瑤托著下巴，眼楮瞪得圓圓的︰“那後來呢？怎麼會變成魂穿？”
“二十三歲那年夏天，我在圖書館翻到一本沒有封面的古籍。”楊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恍惚，仿佛又回到那個蟬鳴聒噪的午後，“我本來在公司加班制作文件，沒想到書頁里夾著半片青銅碎片，上面刻著和混沌之核相似的紋路。我剛踫到碎片，整個人就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中，听見無數人在耳邊說話，有蒼老的嘆息，有嬰兒的啼哭，還有……星辰碎裂的聲音。”
她停頓了一下，指尖微微顫抖︰“等我醒來，就成了華夏仙界將軍府楊家的嫡女。還是一個女將軍，我才隱約意識到——那不是普通的意外。”
楊知淵不知何時站在廊下，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青玄大人將您送入時空裂縫時，或許混沌本源的力量就已改寫了您的靈魂軌跡。男人的身份，可能是為了在藍星隱藏混沌血脈的偽裝，也可能……是神魂穿越時空時發生的錯位。”
“錯位？”楊逸辰嚼著巧克力湊過來，嘴角沾著褐色的糖霜，“就像我上次把時空領域的坐標算錯，差點掉進恐龍時代？”
“差不多這個意思。”楊知淵點頭，“混沌本源本就不受時空法則束縛，您的靈魂在穿越時，可能與某個剛逝去的藍星男子殘魂產生了融合。這也是為什麼您既有楊越的記憶，又能承載混沌血脈——兩種靈魂碎片在您體內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楊月望著天邊的圓月，突然想起二十歲生日那天，父親喝醉後紅著眼說的話︰“小越啊，其實你出生時，產房里鬧過怪事，所有儀器都失靈了，窗外還飄著藍色的光……”當時只當是醉話，現在想來，那或許是青玄在時空裂縫那頭，隔著百億光年投來的最後一瞥。
“可青玄大人是您的母親，她總該知道原因吧？”楊詩瑤追問。
“她未必知曉。”楊知淵輕聲道，“神魂分裂對記憶的損傷極大，青玄大人連自己何時被虛無之影侵蝕都未必清楚，更何況二十多年前藍星的細節。而且您魂穿華夏仙界後，她的意識一半困在混元塔靈里，一半被黑袍包裹，能維持神智已屬不易。”
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墨塵的身影出現在月亮門後，手中端著一個古樸的木盒︰“守護者，屬下剛才整理舊物時，發現了這個。”
木盒打開的瞬間，一股清冽的檀香撲面而來，里面靜靜躺著一枚玉佩，質地溫潤，雕著半只鳳凰，與楊詩瑤在混元塔見到的謎題圖案如出一轍。更奇特的是，玉佩邊緣有一道斜斜的裂痕，仿佛能與另一枚完美拼合。
“這是……”楊月剛踫到玉佩，混沌之核突然爆發出柔和的光芒，與玉佩產生共鳴，一道淡藍色的虛影從玉佩中飄出，竟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孩，眉眼間竟有幾分像幼年的楊詩瑤。
虛影眨了眨眼，奶聲奶氣地說︰“娘親說，等找到拿著另一半鳳凰佩的人，就讓我把這個給他。”話音未落，虛影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楊詩瑤眉心。
楊詩瑤驚呼一聲，捂住額頭︰“好多畫面……好多星星……”她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片段︰懸浮在星空中的巨大祭壇，身著羽衣的女子將一枚玉佩塞進她手中，還有個藍發少女沖她揮手，背後是旋轉的星雲……
“這是您的神魂碎片？”楊知淵眼中閃過驚色，“青玄大人竟在您魂穿時，將詩瑤的一縷神魂也送入了藍星？不對啊，那時我們三胞胎還沒出生呢！怎麼回事啊？”
幾人同時搖搖頭。
墨塵撫著胡須，眼中露出了然之色︰“難怪影盟一直找不到混沌碎片的具體位置。青玄大人當年不僅分裂了混沌之核，還將守護者的血脈之力拆成三份——您繼承混沌本源，詩瑤小姐帶著空間坐標，而那另一半鳳凰佩，恐怕就在昆侖秘境里。”
楊月突然想起剛到華夏仙界時，將軍府楊家老祖無意間說過的話︰“這女娃命格奇特，天生帶煞卻又貴不可言，眉間隱有鳳紋，怕是來歷不凡。”原來從一開始，她們母女的命運就被青玄用血脈絲線緊緊綁在一起。
“那藍發少女呢？”楊詩瑤緩過神來，急切地問，“我在星圖里見過她，剛才的畫面里也有她，她到底是誰？”
墨塵的神色凝重起來︰“屬下不知其名，只知她是昆侖秘境的鑰匙。當年青玄大人將混沌碎片送入昆侖時，秘境的守門將自己的孫女與碎片締結了共生契約——碎片不現，少女不醒；碎片合一，她才能恢復神智。”
“共生契約？”楊月心頭一緊，“那我們取走碎片，她會怎麼樣？”
“要麼一同覺醒，要麼……魂飛魄散。”墨塵的聲音低沉下來，“這也是昆侖修行者警惕我們的原因，他們視那名少女為秘境的守護神，絕不會允許外人傷害她。”
就在這時，四合院外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脆響，緊接著是幾聲悶哼。楊知淵利用肉身力量瞬間展開時空領域，雖無法動用全力，卻也能捕捉到三股陰冷的氣息正從不同方向逼近。
“影盟的人來了。”他沉聲道，“這次來了三個，修為相當于華夏仙界的化神期，而且……他們身上有虛無之影的氣息。”
楊月立刻將混沌之核護在胸前，光芒暴漲間，院牆上突然浮現出無數符文，這是墨塵布下的隱匿陣法被觸發了。“詩瑤，跟緊我！逸辰，保護好自己！”她話音未落，西廂房的窗戶突然炸裂，一道黑霧如毒蛇般竄進來，直撲楊詩瑤眉心。
“小心！”楊月側身擋在女兒身前，混沌之核的光芒狠狠撞在黑霧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黑霧中傳來一聲尖嘯，凝聚成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臉上戴著青銅面具，面具上刻滿扭曲的符文。
“混沌守護者的血脈，果然香甜。”男子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虛無大人說了，只要獻上你們的神魂，就讓我吞噬昆侖的碎片，成為新的本源主宰。”
楊逸辰突然想起什麼，大喊道︰“墨塵前輩！你說藍星修行者稱靈力為真氣，那他們是不是怕火器？”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那是剛才路過玩具店時買的塑料水槍，此刻被他灌注了僅存的一絲靈力，竟也泛出淡淡的白光。
“胡鬧！”楊知淵剛想阻止，卻見水槍射出的靈力水柱打在黑衣人手臂上，竟真的讓對方慘叫一聲，黑袍下冒出陣陣白煙。
“這是……”楊月又驚又喜，“藍星的秩序法則壓制了他們的修為，普通靈力反而能造成傷害？”
墨塵眼中閃過精光︰“是！藍星的天地規則排斥混沌之力，他們借用虛無之影的力量越多，就越怕純粹的真氣——哪怕是你用玩具槍射出的！”
楊詩瑤立刻反應過來，抓起院角的一根竹竿，灌注混沌之火︰“那這個呢？”幽藍色的火焰順著竹竿蔓延，她學著武俠劇里的樣子橫掃過去，黑衣人慌忙後退，面具被火焰燎到一角，露出底下灰敗的皮膚，竟和青玄被虛無之影侵蝕時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他們也是被虛無之影蠱惑的可憐人。”楊月輕嘆一聲，卻沒有絲毫手軟，混沌之核的光芒化作鎖鏈，將三名黑衣人牢牢捆住，“墨塵前輩，能暫時封印他們的行動力嗎？”
“沒問題。”墨塵從懷中掏出三張黃色符 ，貼在黑衣人的眉心，“這是天道盟特制的鎖靈符，能暫時封住他們體內的黑氣。等天亮後交給天道盟處置，他們或許還能找回神智。”
處理完黑衣人，楊月重新拿起那半枚鳳凰佩，月光透過玉佩的裂痕，在地上投下奇特的光斑，竟與星圖上藍星的坐標完全吻合。“我明白了。”她眼中閃過明悟，“我的母親青玄把混沌之核分成兩半，一半隨我魂穿，一半藏在昆侖；又將鳳凰佩分成兩半，一半在詩瑤這里，另一半在藍發少女那里。只有我們四個人湊齊，才能真正掌控混沌本源。”
楊知淵補充道︰“而您的性別錯位，或許正是為了平衡這兩股力量。楊越的男性身份承載混沌地的陽剛本源，楊月的女性身份容納藍星的秩序之力，就像混沌生兩極，兩極化四象，缺一不可。”
楊詩瑤突然指著玉佩上的紋路︰“你們看，這里的花紋和我剛才看到的祭壇圖案一樣！是不是找到祭壇，就能見到那個藍發少女？”
墨塵點頭︰“昆侖秘境的核心，正是一座上古祭壇。傳說那是混沌初開時，天地法則凝結而成的具象，既能封印碎片，也能……喚醒沉睡的本源。”他頓了頓，語氣凝重，“但據我所知，昆侖現任掌門是個叫‘玄機子’的老道，此人修為深不可測，且極其排外，尤其是對混沌地的力量，視之為異端。”
“那我們明天去找天道盟，他們會幫我們嗎？”楊逸辰問道。
“不好說。”墨塵搖頭，“天道盟盟主是個神秘的女人，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持有一枚能洞察虛妄的‘照妖鏡’。當年青玄大人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說她看似中立，實則一直在暗中布局，似乎也在尋找混沌碎片。”
夜色漸濃，四合院里的燈籠搖曳出暖黃的光暈。楊月將鳳凰佩小心收好，突然想起楊越二十歲生日那天，父親送他的禮物——一本翻舊的《周易》，扉頁上寫著︰“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那時他只當是父親的老生常談，現在才明白，有些命運的伏筆，早在百億年前就已埋下。
“不管前路多難，總要走下去。”她站起身，目光掃過身邊的三個孩子，他們眼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躍躍欲試的光芒，“明天見到天道盟的人，一切小心。尤其是詩瑤，你的混沌之火能克制虛無之影，也最容易被他們察覺異常。”
楊詩瑤拍拍胸脯︰“放心吧娘親！我就說這是祖傳的打火機技能！”
楊逸辰突然指著東廂房的方向︰“哎？那是什麼？”眾人望去，只見窗紙上映出個奇怪的影子，像是只巨大的貓頭鷹，卻長著三只眼楮。
墨塵臉色驟變︰“是影盟的‘三眼梟’！這畜生能看破陣法，定是剛才打斗的動靜引它來的！”他話音未落，那影子突然撞破窗戶，露出真身——果然是只翼展三米的貓頭鷹，第三只眼楮在額頭閃爍著紅光，正死死盯著楊月手中的混沌之核。
“抓住它！”楊月喊道，“或許能從它記憶里找到影盟的老巢！”
楊知淵的時空領域瞬間籠罩貓頭鷹，卻見對方第三只眼楮紅光一閃，竟直接穿透領域，化作一道黑影撲向楊月。千鈞一發之際，楊詩瑤將混沌之火注入竹竿，狠狠抽在黑影上，只听一聲淒厲的慘叫，貓頭鷹摔在地上，化作張燃燒的符紙，在空氣中留下一行燒焦的字跡︰
“昆侖秘境，七月初七，血月當空，碎片易主。”
楊月看著那行字，心中一凜︰今天是七月初五，也就是說，他們只有兩天時間。
墨塵撿起符紙的灰燼，沉聲道︰“影盟在暗示，他們要在血月之夜奪取昆侖的碎片。看來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面，說服天道盟和昆侖修行者聯手——否則一旦讓他們得到完整的混沌之核，虛無之影就能借著血月之力沖破封印，到時候別說藍星，整個華夏仙界和混沌地都會被虛無吞噬。”
夜風突然變得刺骨，楊月抬頭望向星空，隱約看見北斗七星的位置發生了微妙的偏移——那是星辰在預警。她握緊混沌之核，感受著其中青玄殘留的力量，仿佛听到母親跨越時空的聲音︰
“月兒，混沌的本質，從來不是毀滅，而是平衡。就像你既是楊越，也是楊月；既是藍星的凡人，也是混沌的守護者。接受所有的矛盾，才能真正掌控本源。”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四合院的大門被輕輕推開。墨塵早已備好了車，是輛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黑色轎車。楊逸辰摸著方向盤嘖嘖稱奇︰“這鐵盒子沒有靈力也能跑？藍星人真厲害。上次看直播的時候沒仔細看呢！”
“這叫內燃機，靠汽油驅動。”墨塵發動汽車，“等解決了虛無之影，我帶你們好好逛逛，嘗嘗藍星的火鍋和奶茶——比混沌地的靈果有意思多了。”
轎車緩緩駛出巷弄，匯入早高峰的車流。楊月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心中百感交集——二十三年前，她騎著自行車經過這條街時，絕不會想到，有一天會以這樣的身份回到故鄉，肩負著拯救混沌源海的使命。
副駕駛座上的楊詩瑤突然指著路邊的廣告牌︰“快看！那個女明星的項鏈，和墨塵前輩的桃木拐杖花紋一樣！”眾人望去，只見廣告牌上的女星戴著條鉑金項鏈，吊墜正是半只鳳凰，與他們手中的玉佩分毫不差。
墨塵眼中閃過驚色︰“那是當今最紅的影後，甦清鳶。傳聞她是突然從昆侖秘境出來的，沒人知道她的來歷……難道她就是……”
楊月看著廣告牌上甦清鳶的臉，突然想起青玄記憶影像中那個被藏進時空裂縫的嬰兒，眉心也有顆小小的朱砂痣——正和甦清鳶的位置一模一樣。
“開車去她的工作室。”楊月突然說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或許我們不用去天道盟了，答案就在那里。”
轎車在車流中調轉方向，朝著城市另一端疾馳而去。楊月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掌心的混沌之核微微發燙，她知道，屬于混沌守護者的真正考驗，從這一刻才剛剛開始。而那個關于“楊越”與“楊月”的謎題，或許就藏在甦清鳶的項鏈里，藏在昆侖秘境的祭壇上，藏在每一個看似矛盾卻又注定的命運節點中。
她輕輕撫摸著心口的位置，那里既跳動著楊越二十三年的平凡記憶，也流淌著楊月穿越異界的修行歲月，更承載著混沌地百億年的血脈傳承。或許就像墨塵說的，接受所有的錯位與矛盾，才能找到最終的平衡。
車窗外，陽光穿過雲層，在馬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宛如一幅被打碎又重新拼合的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