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紅看向子午︰“有什麼話要竊竊私語,不怕大家誤會麼?”
子午道︰“你們到了青城山,我就放心了。可有些依依不舍,就不可常見到你了。想你如之奈何?”
明紅害羞一笑︰“想我就到青城山找我好了。”
子午听了這話,急道︰“還沒去就把自己當作青城山人了,那你還是別去的好。”頓時笑出聲來。
明紅故意笑道︰“那你急急忙忙讓我們離開終南山,眼下卻說這話,要我們怎麼辦?”
子午左右為難,撓了撓後腦勺,苦笑道︰“我的顧慮就在這里,不讓你們去,就怕金人突襲,我們要提心吊膽。讓你們去,又見不到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明紅盯著子午的眼楮︰“你真想我,真在乎我了?”
子午深情道︰“當然,我確信這種感覺。初次見面後,我就確定,眼下更確信無疑了。你這樣好的人,我可不願錯過。”
明紅害羞一笑︰“好了,眼下兵荒馬亂。我們去青城山躲避也不錯,你們行走江湖,志在四方,可別為了兒女情長就畏首畏尾,瞻前顧後。韓世忠與梁紅玉二人在一起又能怎樣,想必也寡淡的要緊。”
子午、明紅說說笑笑片刻,才靠近眾人。
張明遠問子午︰“你們二人有什麼悄悄話要說?”
子午道︰“師父,我勸明紅姑娘放寬心,明哲前輩在終南山的墓地,我們會用心守護,讓她放心。我勸他帶著明浩到青城山躲避金人。”
費無極看向明紅︰“想通了麼?明浩呢?”
種浩看著明哲靈柩傷心難過了一陣子,半天沒說話了,這下才明白眾人的良苦用心,就嘆道︰“對,如若想避其鋒芒,成都府是個絕好的地方。”
扁頭抱過明浩,對他叮囑道︰“怡樂俺雖沒見過,可听普安、武連提過許多次,听上去是個好孩子。別欺負他,如若不然,回到終南山,爺爺可惱了,不理你了。”
明浩委屈巴巴︰“難道你們以為明浩是個調皮搗蛋的壞孩子麼?這就大大的冤枉我了。”
明紅見明浩快要哭出來了,就笑道︰“明浩,扁頭爺爺和你開玩笑,別悶悶不樂。”
子午舍不得明浩,更舍不得明紅,可眼下也是迫不得已,馬上仰天長嘆︰“我終南山本也與世無爭,穩妥非常。可終南山下的京兆府偏偏就淪陷了,女真人偏偏就揚威耀武。青城山好歹遠離京兆府,隔著崇山峻嶺。一時半會,女真人還不可膽大包天,揮師南下,從劍閣殺出!畢竟這成都府實乃天府之國,大唐詩仙太白也說,‘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想必吳 將軍會在和尚原、仙人關據守,抵擋金人。再說,女真人也怕腹背受敵。如若高麗、西夏偷襲,他們就難以招架了。”
余下見子午這般依依不舍,就笑道︰“人還沒走,你就擔驚受怕。終南山本也相安無事,想必是我們多慮了。如若金人想上終南山,我們也無法阻擋。只是他們不想刺激關中黎民百姓,激起更多的民憤,故而對京兆府圍而不打,圍而不攻。”
武連見眾人對這件事猶豫不決,馬上擲地有聲道︰“好了,你們不必婆婆媽媽了,我看穩妥之見,還是青城山好。怡樂一個人,明浩也一個人,他們兩個小孩子在一起,我們就放心了。”
普安素聞明紅做菜不錯,就笑道︰“如若明紅到了青城山,我們就有口福了,听說明紅姑娘一手好菜做的不錯,是也不是?”
張明遠笑道︰“不錯,如此一來,終南山就少了一個大廚。”
費無極道︰“舍不得也要舍得,誰讓女真人來了呢?再說,有個大廚老師傅,眼下他還可以上山來。”
種浩不以為然︰“你們放心好了,京兆府總有一日回重回大宋手中。女真人根本就征服不了關中黎民百姓的心。”
子午反駁道︰“我看未必,西軍大部分是關中人,對朝廷積怨已久。如若金太宗對關中予以恩惠,減少賦稅,黎民百姓豈不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余下點了點頭︰“這正是我所擔憂之處,想一想也後怕。畢竟年年歲歲後,天長地久,黎民百姓對大宋朝廷就會冷淡許多,這絕非危言聳听。”
武連笑道︰“沒什麼大不了,後事如何,還要從長計議,慢慢理會。”
普安見明紅如此楚楚動人,不覺贊不絕口︰“明紅姑娘,你最近可好?你哥哥走了,也別太傷心難過,你如若淚光點點,可令人于心不忍了。”
子午听了這話,不覺瞪了一眼普安,心里犯起嘀咕,不知普安這小子,何出此言。
普安卻笑而不語,原來是想試一試子午對明紅的感情如何。
明紅見子午與普安二人面面相覷,眼神怪怪的,就笑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我很好,你們以後行走江湖說不定遇到許多漂亮姑娘,可別腿軟,走不動路。”
張明遠見他們說說笑笑,更相和睦,心中也是喜樂無比。明哲雖說撒手人寰了,可人死不能復生,還要向前看,想到這里,馬上對眾人笑道︰“眼下我大宋遭受金人的欺凌,看上去難上加難,可這也未必就是大大的災禍。豈不聞太上老君所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世人皆知,‘花石綱’時,江南黎民百姓苦不堪言,童貫在時,關中西軍飽受妻離子散之痛,被迫與西夏開戰,搞得民不聊生。眼下好了,雖說川陝五路大軍慘敗,可金人佔領關中後,也減少賦稅。許多作威作福的員外如今也收斂不少,這對尋常百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費無極也動情道︰“不錯,凡事要熟思再三,畢竟天下人間許多事未必都造禍,就看與何人相處了。實話說來,烽火揚州路,許多黎民百姓都對當今大宋皇上頗有微詞。這不管不顧就抱頭鼠竄,遭殃的還不是黎民百姓。對黎民百姓都這般拋棄,想要挽回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種浩也淚光點點︰“童貫離開後,西軍雖說六神無主,可也感到如釋重負。可如釋重負後慢慢就發覺,這西軍一下子好似被抽筋扒皮一般,癱倒在地。童貫雖說作威作福,揚威耀武,飛揚跋扈。可西軍偏偏就被童貫帶領的不錯,童貫也真有本事。自從童貫死後,西軍一蹶不振。你們也看到了,張浚統領五路大軍,與金人遭遇,一觸即潰。這其中就不難想象,大將的要緊。童貫偏偏就能帶兵打仗,指揮若定。雖說並非常勝將軍,可也不會有太大的慘敗,當然伐遼的一敗涂地,另當別論。這下倒好,張浚帶領數倍于金人的五路大軍,結果一敗涂地,豈不是張浚大大的罪過麼?”
子午听了這話,深以為然,尋思開來︰“當年也是見過童貫的,這太監很爺們,很生猛,太監還有胡子,天下人間恐怕只有這童貫一人了。看著不像太監的人,偏偏就做了太監,做了太監也就罷了,還偏偏做了帶兵打仗的將軍。童貫到處闖禍,得罪西夏與大宋西軍,得罪江南黎民百姓,得罪契丹人與女真人。可以說,靖康恥其實與童貫密不可分。當然這不過是靖康恥這波濤里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雖說很小,近乎微不足道,卻干系重大,無法回避。”
余下也暗思︰“說來說去,如何又說到童貫了,童貫這人當年給人的感覺就是飛揚跋扈,太也猖狂。”
武連更是撓了撓後腦勺,匪夷所思開來︰“童貫早死了,干嘛再說他,我看靖康恥,絕非一個太監的過錯,太上皇與欽宗難辭其咎。他們不用李綱也就罷了,連勤王的張叔夜也不用,偏偏就相信一個大騙子郭京,這豈不是啼笑皆非麼?說來說去還是張叔夜沒被重用。張叔夜大人與師父、師伯都是故交,他們當年一起出使西夏的故事,世人皆知。張叔夜大人在海州將宋江三十六人以及他們的部下打得落花流水,可見此人的威名素著。張叔夜大人如此文武雙全,太上皇與欽宗居然棄之不用。一句話,就怕文武雙全之人尾大不掉。”
普安也氣急敗壞的暗思開來︰“大宋眼下這般可憐兮兮,還是趙普的過錯。”想到這里,馬上就嘆道︰“童貫死有余辜,我們就不必多說。想必還有一人,我們不可忘卻,那便是張叔夜大人。張叔夜大人曾出使西夏,還在海州降伏了宋江,這文武雙全之人,在靖康恥時到東京勤王,可惜太上皇與皇上棄之不用,卻偏偏用個郭京,焉能不敗?一句話,尾大不掉。這話也是趙普的過錯!如若不是趙普對太宗當年吹耳邊風,焉能如此?”
張明遠點頭,苦笑道︰“不錯,是這道理。還記得當年我大宋初年,面對國內未平情狀和遼國威脅,宰相趙普在給太宗的折子中說︰‘中國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費無極補充道︰“其實這‘攘外安內’的主張,也非趙普的先聲奪人。春秋時,面對外部戎狄侵擾,內部王室衰微、諸侯相爭,春秋五霸之第一霸齊桓公就提出口號‘尊王攘夷’這話的意思很是旗幟鮮明,那便是先‘安內’以‘尊王’,‘尊王’而後才能‘攘外’。 西漢時,漢景帝的師父晁錯力主削藩‘攘夷必先安內’,引起當時朝廷的激烈爭論,大多數人都不同意或認為時機還未到,以竇嬰為首的武人認為當時應一致對外,對付匈奴;晁錯卻顧全大局,力挽狂瀾,說服漢景帝最後選擇繼續和匈奴和親,而將注意力集中到鼓勵農耕、致力本業和守邊備塞以及削藩上。結果,漢景帝的削藩除去了內憂,加強了朝廷集權,增強了國力,為武帝對匈奴動武、解決邊患打下根基。”
眾人听了感覺二人所言所語,皆一番高論,沒想到,張明遠、費無極與宋徽宗接觸許多年,琴棋書畫倒沒什麼頓悟,對廟堂卻頗有此番見地。令人拜服有佳,倍感高山仰止。
眾人感覺倦乏,也肚子咕咕叫便吩咐明紅等人準備飯食。坐在齋堂的桌子四下,張明遠、費無極、種浩先品茶敘話。月兒跟隨明紅在伙房忙碌,子午四人也前去幫忙,明浩自然也跟著去玩。張明遠、費無極、扁頭、種浩四人自在說話。
張明遠端起茶碗,微微一笑︰“看著子午四人與明紅如此更相和睦,我就高興。明哲在天有靈,他可放心了。做哥哥的,我畢竟比明紅大。明紅與子午四人是同齡人,他們在一起自然有許多話,可自在訴說。”
費無極若有所思,馬上笑道︰“他們如今血氣方剛,正是花季少男少女,如若春心蕩漾,又當如何?”
扁頭愣了愣,不以為然︰“不會吧,不過也難說。俺看子午與明紅走的有些近了。二人居然有悄悄話。”
種浩嘆道︰“子午四人本是俗家弟子,他們可結婚生子。這年輕人的事,還是他們自己拿主意,我看我們四個老家伙就不必操之過急了。”
張明遠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不錯,如若子午四人傷害了明紅,做哥哥的不得不說話,除此之外,我看就緣分使然好了。”
費無極小心翼翼,看向張明遠︰“如若子午與明紅情竇初開,恐怕尷尬不已。”
扁頭笑道︰“俺以為沒什麼大不了,大徒弟與自己妹妹如若更相和睦,豈不親上加親了。”
種浩仰天長嘆︰“親上加親,不錯,我與夫人,便是如此。許多年過去了,如今兒子女兒也漸漸長大成人,我們夫婦二人也實屬不易。”
張明遠道︰“此番如何不帶上山來,不知兩個小家伙如何了?”
費無極也看向種浩︰“上次見了一面後,他們還小,想必眼下就比明浩小幾歲。”
扁頭掰著手指頭,笑道︰“俺知道明浩如今八歲了,種風和種月應該也有兩三歲了。浩兄,你這晚生晚育也算是奇葩了,在我大宋你算是與眾不同。”
種浩點了點頭︰“不錯,我家的兩個小家伙也的確出生的晚了,如若不是靖康恥,搞得民不聊生,關中枕戈待旦,我也不會如此。听說明浩很孤單,想讓他留在京兆府陪弟弟妹妹玩,不知意下如何?”
張明遠一怔,馬上解釋道︰“我們眼下商議讓明紅、月兒、明浩到成都府青城山躲避金人。”
費無極提議道︰“浩兄,你可想一想,看可不可以讓你妻兒也到成都府躲避金人?干娘、種雪都去。”
扁頭看向種浩,頗為擔憂︰“就怕浩兄舍不得京兆府。”
種浩點了點頭,淚如泉涌︰“不錯,作為京兆府人,這鄉土情結,難舍難分。眼下女真人佔據關中,賦稅減少,眼看黎民百姓的日子漸漸好轉,我看沒必要躲避。至于明紅他們,就看他們自己的主意了。他們若想到成都府,你們也不必阻攔。只要他們記得京兆府,想回來祭奠明哲,就好了。听說青城山有一個小道童叫做怡樂,一個人孤孤單單,普安、武連在我面前說過好幾次了。想必明浩去找怡樂玩也不錯。他們兩個小哥哥如若想回京兆府與他們的小弟弟、小妹妹玩,也很好。大家團聚在一起,豈不其樂融融?”
扁頭,摸著肚皮,咂咂嘴,朝門外看去︰“這年年歲歲,一代又一代,人生在世,實在令人感慨萬千,不知不覺俺們都老了,小家伙都橫空出世了,就連子午他們也到了婚嫁年歲,真是歲月不饒人。好了俺們不說這個了,明紅做的那一盤豆芽菜味道不錯,不知他們做好了沒有?”
張明遠和費無極、種浩都喝了口茶,對視一笑。
扁頭見狀,納悶道︰“笑什麼笑?常言道‘民以食為天’,早中晚,一頓不吃餓得慌。人生在世,要延年益壽,必得心情愉悅,還要有美味佳肴。”眾人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