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鎮連忙給朱雄英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多謝殿下成全,臣一定將此事爛在肚子里,東宮當值這麼多年,卑職還是知道輕重的。殿下放心。”
朱雄英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朱雄英揮了揮手,郭鎮躬身退下。
朱雄英望著案頭堆疊的軍報,忽然輕笑一聲——燧發槍與手雷產能穩步提升,天網已摸清白蓮教與倭寇的勾連脈絡,眼下竟真如爺爺所言,只欠“東風”。
這東風,便是自己那的太孫妃的身孕。
暮色漫過東宮時,朱雄英早早回到寢殿。徐妙錦正倚在窗前刺繡,見他進來,忙放下繃子起身︰“今日怎的回來這般早?”
“想與夫人共進晚膳。”朱雄英順手接過她遞來的巾帕擦手。
徐妙錦輕笑,替他斟了盞蜜漬酸梅湯︰“殿下為國事操勞,妾身自當體諒。”
朱雄英見徐妙錦在弄酸梅湯,好像想起了什麼,說道︰“莫不是……”
徐妙錦望著他眼底的促狹,忽然明白過來,耳尖瞬間燒紅︰“殿下又拿我尋開心。”
朱雄英俯身下去,在徐妙錦耳邊悄悄的說︰“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她抬眼望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
朱雄英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聲音低啞︰“說不定,就能如願,讓孤早日做父親。”
徐妙錦被他逗得笑出聲,道︰“沒有的事,前兩日剛給太醫號過脈……”
朱雄英色眯眯的說道︰“既然沒有,那我們是不是要努力了……”
“殿下總說這些……”徐妙錦垂眸避開他目光。
他忽然將她攔腰抱起,往床榻走去,紗帳在身後如水般漫開。
“胡鬧!”她輕捶他肩膀,卻被他扣住手腕按在軟枕上。
朱雄英低頭凝視她泛紅的臉頰,指腹輕輕擦過她唇瓣︰“不是胡鬧。”
紗帳徹底落下時,燭影搖紅。
“今日先不想這些——孤要與夫人,共赴巫山。
……
翌日卯時,朱雄英在晨光中起身,小菊替朱雄英整理衣襟,指尖在他腰間玉帶扣上多停了片刻︰“早朝順利。”
他低頭輕吻她額頭,帶著一身松煙香踏入奉天殿。
殿上文武百官列隊已畢,朱元璋並未臨朝,只讓大虎傳了句“太孫決斷即可”。朱雄英掃視眾人,朗聲道︰“今日有兩件大事。”
殿內霎時寂靜。
“其一,杭州、福州各設通商口岸,許民間商船出海貿易。市舶司由朝廷直管,稅賦十稅一”
戶部尚書夏元吉出列︰“殿下,海禁一開,恐生走私之弊……”
“所以才設市舶司。”朱雄英打斷道,“凡出海商船,需在市舶司備案貨物清單,回程時按單查驗。敢走私者,貨物充公,人貶為奴。”他目光掃過江南籍官員,“若有人敢阻撓,孤不介意再抄幾家糧庫。”
眾人噤聲。
“其二,今年殿試進士,一律下放基層任職。前三名從正九品縣丞做起,其余從九品教諭、巡檢起步。往後科舉,無基層履歷者,不得入六部中樞。”
此言一出,殿內嘩然。新科探花郎陳?出列,拱手道︰“殿下,我等十年寒窗,望能在朝堂施展抱負,基層事務繁瑣……”
“繁瑣?”朱雄英挑眉,“縣丞要管賦稅、斷案、賑濟,巡檢需巡防、剿匪、護商,教諭得辦學、勸學、考績——這些‘繁瑣事’,才是治國根基。”他忽然冷笑,“若連一縣百姓都管不好,何談治天下?”
劉三吾出列,胡須顫抖︰“太孫殿下,祖宗成法……”
朱雄英目光如炬,掃過殿內神色各異的官員,朗聲道︰“諸位以為,朝堂是空中樓閣,無需根基?錯了!基層便是這樓閣的基石,基石不穩,樓閣何以安穩?”他抬手指向殿外,“就說去年江南水患,若不是基層官員瞞報災情、克扣賑糧,何至于餓殍遍野?那些在朝堂上高談闊論的人,可曾見過百姓啃樹皮的慘狀?可曾知道一具流民的尸體,會讓多少人對朝廷寒心?”
陳?臉色一白,囁嚅道︰“殿下教訓得是,只是我等寒窗苦讀,本以為能……”
“能直接坐堂問案、指點江山?”朱雄英冷笑,“沒有在田間地頭曬過日頭,沒有在市井巷陌听過民聲,僅憑幾篇文章就想治國?孤告訴你們,基層才是試金石!能在縣丞任上把賦稅算清、把案子斷明、把流民安置好,才是真本事。”
他轉身看向劉三吾,語氣稍緩︰“劉大人,您總說‘聖賢之道’,可聖賢也說‘知行合一’。若連百姓的灶台上燒的是麥秸還是稻殼都不清楚,談何‘親民’?談何‘仁政’?”
劉三吾沉默片刻,終是長嘆一聲,拱手道︰“殿下所言極是。老臣……確是迂腐了。”
殿內寂靜無聲,唯有朱雄英的聲音清晰回蕩︰“此次殿試前三名,即日起隨孤去應天周邊縣鎮考察,親眼看看民間疾苦。其余進士,三日內收拾行囊,各自赴任。孤會派錦衣衛暗查,若有貪贓枉法、欺壓百姓者——”他猛地一揮袖,“斬立決!”
陳?、韓克忠、劉仕諤三人對視一眼,齊齊跪地︰“臣等定當牢記殿下教誨,實心任事,不辜負殿下期望!”
朱雄英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夏元吉︰“夏大人,市舶司的稅賦細則,三日內務必擬好。孤要看到的是活水,不是死水一潭。”
夏元吉躬身應命,心中暗暗驚嘆——太孫殿下看似在推行新政,實則是在敲打江南世家,斷其走私根基。這一招“開海通商”,既得了民心,又斷了貪墨之路,當真是妙棋。
退朝後,朱雄英在郭鎮陪同下走向東宮,忽聞身後有人喚道︰“太孫殿下留步。”
轉身見是新科狀元韓克忠,朱雄英挑眉︰“韓愛卿何事?”
韓克忠拱手行禮,神色誠懇︰“殿下今日朝堂之言,如醍醐灌頂。克忠出身寒門,曾見過家鄉賦稅混亂、百姓困苦,卻不知該如何改變。如今得殿下指點,才明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克忠懇請殿下,能否在考察縣鎮時,允許我等記錄民間疾苦,形成奏報?”
朱雄英目光一亮,拍了拍他肩膀︰“好!正該如此。你們的筆,不該只寫經義文章,更該寫百姓的酸甜苦辣。孤要讓滿朝文武都知道,什麼叫‘民生多艱’!”
韓克忠眼眶微熱,重重叩首︰“謝殿下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