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祝懷熙離開軍營後卻並未急著回王府,而是先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熟門熟路的走進他常去的廂房。
不到半盞茶功夫,便有人悄無聲息走了進來。
“有線索了嗎?”
祝懷熙凝視著茶水中自己的倒影,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青瓷茶盞。
“回世子,河川縣整個尋遍了,所有無良籍的女子都一一核對了,的確沒有您要找的人”
啪,杯底踫撞桌面的聲音讓房間忽而安靜了下來,下屬垂下腦袋不敢再說話。
不可能,她應該沒出南域範圍才對。找了這麼久,竟然一點線索都尋不到……
“知道了。你派人繼續查,不要透露風聲,有消息了馬上告訴我”
“是,屬下遵命”
窗外蟬鳴撕成碎片灌進屋內,祝懷熙擰緊的眉峰壓得極低。
他當然知道明面上大張旗鼓的找人很快就會有結果,但既然他當日選擇隱瞞下來,現在就更不可能將此事泄露出去。
回到平南王府後,祝懷熙獨自去了書房。
走到在隱蔽的小屜子前,他從中取出一柄長木盒。
打開木盒,祝懷熙看著從前在柳溪山里陸鈴華畫的那些畫。
因為反復展開收攏,畫紙已經有些破損,褶皺間幾道裂痕如蛛網般蔓延。
其實那日他看到那具尸身的第一眼便知道其並非陸鈴華,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一力促成他們把這尸身認作她。
他在想,只要這具尸身以六公主的身份回到皇城,那陸鈴華便是真的“死了”。
她不再是公主,也不會去南疆,更沒了肆意作亂的本事。
祝懷熙指尖撫過畫卷上暈染的煙柳,萬千隨風而動的柳枝合成一片綠浪,這麼多柳樹,到底還是沒能留住她。
許是因為自己作了惡,老天爺才把她藏了起來,讓他怎麼找也再找不回來。
“世子”
門口傳來小廝的聲音,祝懷熙神色一凜,快速把畫又收回到木盒里。
“什麼事?”
王府中的下人雖然都是忠僕,但他們忠的都是祖父,自己偷偷找尋六公主的事可不能被他知道。
“王姑娘來了,您要見嗎?”
小廝雖然沒說是哪家的小姐,但常來王府的也就是王怡了。
自己剛回府她便登門,祝懷熙有些不悅她這般打探自己的行蹤。
但王怡平日里倒是行事妥帖周到,溫柔又聰慧,也不算讓人討厭。
祖父也有意撮合他們……罷了,其實在他心中,自己原就該尋個這樣溫婉賢良的女人做妻子。
“先請她去前廳吧”
將畫卷收好,確認書房整理妥當後祝懷熙才去往前廳。
前廳里,王怡理了理髻上的玉簪,鬢角垂落的碎發泛起淡淡柔光。
見祝懷熙過來,笑意自眼角漫開,她起身得體的朝他問安。
“世子安好”
她目光澄澈溫柔,仿佛藏著一池春水,舉手投足間皆是婉約恬靜。
祝懷熙點頭示意,又讓她入座便是。
“王姑娘有何要事?”
祝懷熙走到上方入座,猜想她估計又是端了個什麼參湯過來。
果然,王怡淺然一笑,從丫鬟提的食盒里取出一碗羹湯。
“我知道你常在營中十分辛勞,夏日炎熱,我特意炖了玉露蓮羹,最是解暑安神”
王怡素手端著湯羹上前,祝懷熙接過時還能嗅到她身上沾著淡淡藕荷香。
“有勞你費心了”
垂眸看著青瓷碗里瑩潤的蓮子浮在琥珀色湯汁間,裊裊白霧裹挾著蓮子的清甜漫溢開來。
除了姨娘,再沒人對他如此關懷備至體貼入微,祝懷熙還是受用的。
王怡見他還算滿意,捻了捻手帕回到圈椅上。
“對了殿下,明日我要回外祖家探親,听說那里要籌備采桑節,不如您同我一起前去游玩,只當是散散心……還能嘗到今天最新的桑葚酒”
王怡低聲細語,底氣有些不足,雖然知道祝懷熙性情和善,但終究不是打小的情分。
祝懷熙自然不會同意,他在軍營的確艱苦,但為了不辜負祖父的厚望他也絕不可懈怠。
將蓮子羹放到一旁,祝懷熙思索著如何回拒她。
王怡看出祝懷熙欲拒絕,心中有些著急,但面上卻未表現出來,只再次露出端莊的笑容。
“听說今年的采桑節百姓們都要參加呢,治軍訓武固然重要,殿下若能多了解些民情,文治方面想必也能有所進益”
祝懷熙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軍務要緊,民生也不能疏忽,她說的也不無道理。
“你外祖家在哪里?”
王怡見他被說動了,臉上頓時漾開層層歡喜。
“河川縣”
河川?祝懷熙神色微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陸鈴華就在河川縣,但那里離府城可並不近,她又如何去得了呢。
既然心中有預感,不如去試試看,正好借著視察民情的理由查一查河川縣今年的人口籍冊。
他派的那些人到底只能私下尋找,衙門里的冊子里或記載了他們找不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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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懷熙看了眼王怡,他若自己前往河川,祖父怕是會派人跟著,那便不好行事了。
同王怡一起過去,想來祖父也不會再刻意過問。
“殿下?”
王怡見他遲遲沒個決斷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祝懷熙斂了下眼眸,換上溫和神情。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祝懷熙同意前去河川後便沒有再多留王怡,既是親自去尋人,他也得做些準備。
王怡目的達成,心情舒暢的離開平南王府。
只是她剛出王府大門,等在外面的僕婦便著急跟上前悄聲和她傳報消息。
听到僕婦的話王怡不悅的擰緊眉頭,沒想到她這般不安分。
她眼神銳利的看了僕婦一眼,示意身旁的丫鬟拿出銀子給僕婦。
“再叫上兩個人把她看好了,別讓她再跑出來生事”
“是是是”
僕婦得了銀子很是欣喜,連連應答後便先離開。
王怡回頭看了眼平南王府上方的牌匾,心中更加堅定,她一定要成為未來的平南王妃。
暮色降臨,整座城池再次變得安靜起來。
偶有幾處細碎的蟋蟀振翅聲從潮濕的牆角傳來,緊接著遠處池塘浮起三兩聲蛙鳴,像是被夜色驚醒的囈語,轉瞬又沉入寂靜。
習習晚風中,祝懷熙躺在老槐樹下的吊床上,看著被細密枝葉遮擋住的殘缺月亮,他腦子里回想起在皇城的日子。
也不知道陳憶典還在不在皇城,方鴻江有沒有帶著她離開,姜秋禾原諒陸遲驚了沒……
如果陸鈴華在這里,她肯定會把他們挨個罵一遍,一個都逃不了。
想到這里祝懷熙沒忍住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怎麼誰都這麼討厭,她這張嘴就該用鐵鉗封起來,否則誰也別落個好。
正出著神,吊床突然晃動起來,藤蔓編織的繩索發出緊繃的吱呀聲。
祝懷熙側頭看去,是追風在草坪上打滾,蓬松的狼毛沾滿草屑,喉間發出滿足的嗚咽。
他朝它招了招手,那矯健的身軀如離弦之箭騰空躍起,追風便躥一下上了吊床。
龐大的狼軀壓得吊床幾乎傾斜,它鋒利的爪子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衣袍。
追風在旁人面前是真正的灰狼,龐大的體格森長的獠牙十分駭人。
祝懷熙抬手摸了摸它趴在自己身上的腦袋,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她最討厭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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