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在風刃中裂成齏粉,交錯的殘影間懸浮在方鴻江眼前,他幾乎把身子完全藏在樹干後面,只偶爾探出個腦袋看看戰況。
又是一抹刺眼的銀光,眼看著刀鋒擦著易知紓的耳際掠過,削落幾縷青絲隨風而去,方鴻江心也跟著懸了一瞬。
不過他也看得出易知紓似乎還沒發力,她招招都在防守,還沒怎麼主動攻擊。
看來她還是于心不忍舍不得傷害他,方鴻江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他每一次出招都是沖著對方要害,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樣攻勢愈發狠辣。
灼熱的光線穿透層層枝葉,在斑駁的地面上烙下明暗交織的網。看著兩人打得愈發激烈,方鴻江心也跟著慌張起來。
看來是他想得太輕松了,易知紓到底是個女子,還身懷六甲,怕不是這男人的對手。
他握著匕首,喉結上下滾動,目光死死盯住易伏風,想著要不要趁他分神之際偷襲他。
黃煙在勁風里盤旋,將整片樹林浸染成詭異的暗黃色,視線也被攪得模糊不清。
易知紓在探清楚易伏風和往日無甚差別的招數後冷笑一聲,看來和她想的一樣。
手中的雙刀只隨著腕骨輕轉便在揚塵中旋出兩道銀白的光影,下一瞬她便從剛才的防守變為進攻。
刀刃割破凝滯的空氣發出清越鳴響,層層疊加的攻勢讓易伏風眸色微變,原來她剛才是故意試探自己。
此刻的易知紓才開始認真起來,攻勢如驟雨傾盆,易伏風旋身躲開卻還是遲了一步。
寒芒已擦著他的手臂劃過,溫熱血珠順著刀尖墜地,在腐葉堆上暈開第一朵猩紅。
易知紓繼續出擊,不給他反攻的機會。很快,他身上便出現了第二道口子,血腥味開始彌漫出來,接著三道,四道……
許是因為帶著道不明的情愫,易知紓下手比往日更狠更利落,她也知道自己身體快到極限了,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噗!
在接連受傷後,易伏風吐出一口鮮血,他受傷太嚴重,已經拿不起修羅刀了。
身上七道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半邊衣襟。刀身終于從顫抖的指間滑落,墜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順著力道倒在地上,易伏風吐出一大口鮮血,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只一副認命姿態等著她下手。
又一道山風吹過,裹挾著血霧與在塵土中翻涌,易知紓走到他身旁俯視著他,手里的青血刀上還往下滴著血珠。
看著逆光而立的易知紓,易伏風想坐起來讓自己舒服些,卻發現自己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只能任由溫熱的血液不斷涌出,漸漸浸透身下的泥土。
既然沒力氣了,索性就這樣吧,他胸口緩緩起伏,生硬的扯出一道看起來很真誠的微笑。
因著嗓子里都是不斷上涌的鮮血,他說話變得有些含糊不清。
“師妹……如今生死門只有你我最親近,我若死了,你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易伏風已經動彈不得了,他仰面躺著,眼楮一直直視著高空的烈日,刺眼的陽光像針尖一般狠狠扎進他不斷渙散的瞳孔。
他不是想替自己求饒,只是不想讓場合過于嚴肅,便是死他也不要哭喪著臉。
易知紓沉默片刻,她蹲下身子,用冰涼的刀背輕輕觸踫他脖頸上的那道疤痕。
她看得出大師兄當時並未下死手,否則傷痕不會是這個樣子。
他是死在了自己的仁慈之下……
“二師兄,大師兄死了,我便再沒有親近之人,你知道的”
听著她涼薄如冰碎的聲音,易伏風輕笑出聲,也是,真若說起來,自己和大師兄相處的時間還更長些,師妹總愛把自己藏起來。
他咳嗽幾下,又吐出一口腥甜,喘氣一會兒後,易伏風才緩緩道出心中疑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根本沒有什麼秘籍……”
陽光灼得他生出淚光,在沒有這本“秘籍”時,他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大師兄爭個高低,畢竟他對自己也挺好的,就是老愛仗著師兄的身份訓誡自己。
可師父臨終前卻留下遺言告訴他們這本秘籍就在皇城,還讓大師兄務必找到。
他不甘心,這麼好的東西,怎麼能落到大師兄一人手里。
所以他拼了命也要從他手中搶過來,但那日,他只從大師兄身上找到一本空白冊子,冊子背面留著師父的字跡。
‘眾師弟妹倚長兄安’
原來師父故意說秘籍的存在,只是想讓他們今後听命大師兄的話,受他庇護。
他發瘋似的扯碎了冊子,碎紙片如白蝶紛飛,卻怎麼也撕不盡心底翻涌的怒火。
既恨師父用虛無縹緲的秘籍將他們玩弄于股掌,又怨大師兄明知真相卻守口如瓶,為何不早些告訴他,或許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了……
再看向地上的尸身,易伏風瘋狂顫動的瞳孔逐漸鎮定下來,大師兄死了,他要繼續尋找那“秘籍”,看顧師門的任務,自己也擔的起。
刺目的陽光下,眼前的畫面如浸在沸水里的倒影,不斷扭曲、重疊,易伏風強撐著意識費力眨了一眼,睫羽上黏著的血珠簌簌滾落,這才讓易知紓交錯的身影短暫地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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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易知紓神色絲毫未動,易伏風自嘲的咳笑兩聲,開始變得氣若游絲,握住的掌心也慢慢松開,露出那枚暗黑色飛鏢。
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猜到了師父的意圖,還是大師兄獨獨告訴了她。
他還是更偏心她的……易伏風看向易知紓面具下的眼楮,今後日日夜夜都在孤獨中度過,也挺好的。
易知紓伸出手覆在他眼楮上,垂眸凝視著他淺淺揚起的唇角,看似平靜的眸底終究泛起一絲漣漪。
“二師兄,到了地下,記得和大師兄道歉”
方鴻江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可看樣子是易知紓勝了,他謹慎的慢步走上前。
還未靠近,就听得噗呲一聲,易知紓手起刀落封了易伏風的喉,鮮血霎時飛濺到她的面具上,柔軟的絨毛頓時被血液粘連到一起成為一片片墨色陰影。
血液如涓涓細流化作一條暗紅絲線與地面相連。
方鴻江頓住身子,傻眼的看著這一幕,他本以為易知紓不會殺了這人。
不過她下手明明很干淨利落,可他卻從她的背影中看到了一絲落寞。讓他想到了深秋里停靠到江邊的孤雁,羽翼收攏的姿態看似安然,卻在暮色里守著無人問津的寂靜。
現場進入詭異的沉默,方鴻江停步不前,喉頭有些發緊,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開不了口。
幾息後,易伏風唇角的笑意永遠停留了下來,易知紓有些顫巍的站起了身,回頭看向身後的方鴻江。
易知紓足足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方鴻江心里正要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她才低聲說道。
“幫我個忙”
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難以察覺的疲憊,以及說不清的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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