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依舊固執的幾人。
“你們——”陸沅沉聲道,“既為其舊屬,理當引以為戒,隨他一同受罰也不是不可能。”
聞言,眾人神色驟變,有人握拳,有人低頭,有人甚至已經開始後退,臉上露出遲疑。
但也有人迎難而上。
“陸大人,咱們只知蒙統領曾以身護軍,雪夜讓被褥、夏日分涼水。”
“咱們兄弟跟過他,是一輩子的事。”
說話的是一名年輕軍士,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
但他的聲音,終究淹沒在沉默中。
片刻之後,原本的一二十人,竟只剩下十人站在一側,其余之人不是借口離開,便是低頭沉默,默然後退。
那是牆頭草的姿態,也是權勢之下最真實的選擇。
這一刻,營中仿佛又冷了幾分。
蒙尚元自屋中緩步走出,穿戴整齊,甲冑整束,面無表情。
他站在階前,看著眼前這一幕,唇角只是淡淡一挑,沒有一語。
那雙曾在沙場拼殺、在風雪夜巡的眼楮,此刻卻只有一層漠然。
“散了吧。”他只說了四個字,語氣平平,听不出憤怒,也听不出怨意。
“統領……”那名年輕軍士還想開口,卻被他揮手止住。
“是我太天真了。”蒙尚元輕聲道,“以為換了天下,換了君主,兄弟們能少些心驚肉跳。”
“以為這龍椅上坐的是願與將士同苦之人。”他頓了頓,“可終究是我錯了。”
“我若再拖累你們,才真叫不值。”
陸沅在一旁冷笑,手一揮,道︰“此地不可久留,閑雜將士速速散去。”
剩下十人皆未動,蒙尚元卻再次一揮手︰“散了吧,都回自己的位子去。”
“今日之事,我一人擔。”
“無須你們為我 這趟渾水。”
十人聞言,終于緩緩躬身,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沉默退下。
等眾人散盡,整個營地靜寂無聲,只剩蒙尚元立在午陽之下,孤身挺立。
他的甲冑熠熠,肩上的徽章依舊未改,可那目光,卻已不似往昔熾熱,反倒多了幾分灰意。
眾叛親離之下,孤將猶立。
他望著遠方宮城方向,心中無言,只覺一股寒意,自脊背而上,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便是“勝利者”的代價嗎?
日近巳時,烈陽穿破浮雲,照在禁軍營門前的石階上,白光刺目,連地上的塵土都被曬得微微泛熱。
營內一片寂靜,壓抑如風前密雲。
一眾將士不敢高聲語,許多人干脆退回各自營房,卻又止不住從簾後偷偷望向營門的方向——那是風暴的中心。
忽而,一陣快馬蹄聲由遠及近。
“駕——駕——”
只見宮門方向,塵土飛揚,一匹棗紅高頭大馬停在營前,馬上之人腰佩金章,手執紅錦文函,身後還跟著一小隊內侍隨從,氣勢森嚴。
“宣旨!”一聲長喝,在營門前炸響!
營中眾將無不變色。
陸沅第一個快步上前,衣袍未整,便急匆匆一躬到底,滿臉堆笑道︰“小陸沅,拜見鄭公公——不知陛下口諭有何吩咐?”
來者正是太和殿總掌宣旨之人,內廷首領太監鄭福。
他騎未下人未言,只是從鼻間冷哼一聲,目光一轉,看向人群之後,神情肅然︰
“宣——禁軍衛隊長蒙尚元,入太和殿覲見!”
一瞬之間,整個營地像是炸開了鍋!
“來了!”陸沅當即神情一喜,心中更是快意翻涌,眼角眉梢間都是得意之色。
他猛一轉身,故作高聲命令︰“蒙尚元何在?快快接旨!別讓鄭公公久等!”
其余方才落井下石的牆頭草們也紛紛跟著起哄︰
“還不快滾出來?!”
“堂堂太和殿宣旨,還敢怠慢不成?”
“嘖嘖,這回怕是官帽也要保不住了……”
營中氣氛變得譏諷嘲笑而又肅殺緊張,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嘆息連連。
唯有少數仍站在營後不語之人,眼神愈發陰沉。
這時,蒙尚元緩步走出。
他已換了制式軍服,金甲束帶,整整齊齊,軍容森然。
步履依舊沉穩,無懼無畏。
只是這一次,他的身後,再無追隨者。
他孤身一人,朝那高頭大馬之下走去,雙手抱拳,拱身一拜︰
“末將蒙尚元,領旨。”
“好說好說,”鄭福從馬上翻身而下,接過旁人遞來的文卷,卻並未立刻宣讀,只是走近蒙尚元兩步,低聲道︰
“蒙大人,莫怪奴才僭越一句——您這回,可得做好準備。”
蒙尚元眉眼一挑,沒有多言,只平靜地問道︰“哦?準備什麼?”
鄭福頓了頓,壓低聲音道︰
“太和殿上,林馭堂已當眾告狀,王擎重等人更是齊聲附議,陛下雖未發怒,但神情冷淡。”
“奴才今早在陛前候著,听著他們說得聲淚俱下,句句咬死了您,什麼擾宮犯律,目無法紀……簡直想直接抹去您在禁軍的名字。”
蒙尚元不動聲色,只靜靜听著。
鄭福卻嘆了口氣︰“末將斗膽說一句,陛下口中雖未明言,但剛才已經開口——要‘整肅禁軍職司’。”
“整肅這兩個字,您是明白的。”
“新黨掌朝、清流內斂,陛下三相既定,如今這禁軍之權,自然不可能落在您這‘舊人’手里。”
他低聲一嘆︰“怕是……這次官復原職的念想,該斷了。”
這一番話,說得不快,卻字字如寒風凜冽,字字如釘。
蒙尚元仍未動,只是輕輕地道︰
“鄭公公,謝你相告。”
“人情冷暖,軍中官場,我早習慣了。”
“你不說,我也心里有數。”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鄭福听他這番話,神情微動,喉頭一動,卻終究沒再多說。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聖上宣——禁軍衛隊長蒙尚元覲見,速速隨行,不得耽擱!”
“喏!”蒙尚元躬身領命。
他整了整衣甲,未再回頭,只是踏步向前。
身後,營中無數目光望著他的背影——
有人唏噓,有人冷笑,有人默然。
那挺拔的背影,在陽光下拉出一抹長長的影子。
像極了那個在邊關帶兵沖鋒、曾肩挑軍門之重的統領——
只是今日,他孤身一人,赴的是權臣設下的局,是早被寫好的結局。
可他卻步履不歇、頭也不回。
……
陸沅站在後方,咧嘴冷笑︰
“呵,還挺有氣勢。”
“可惜啊——馬上就沒人記得他是誰了。”
他身邊一名軍吏亦笑道︰“再風光的舊將,也抵不過上意。”
“他以為那位陛下會念舊情?天真。”
他們的笑聲在風中顯得尤為刺耳。
可那背影,依舊不屈不折。
鄭福騎上高頭大馬,揚鞭而行。
蒙尚元與他並肩而走,步步踏在皇城石道之上,靴音沉穩如鼓,似踏在過去,也踏在未來。
這條路,他曾走過。
帶著鐵甲、帶著功勛、帶著萬人尊敬地走進皇宮。
而今日——
他卻帶著被棄的名、被斥的罪、被冷的情,再一次,走向那道朱紅色的太和殿門。
無喜無悲。
只有沉靜與蒼涼。
皇城主道,宮牆高峙,金磚鋪地。日光斜灑下來,照在淡淡晨霧間,將前路映出一層薄亮的暖輝。
蒙尚元沉默地走在鄭福身後,一身舊甲早無當年光澤,肩背挺得筆直,卻藏不住疲意與涼意。
他的步履沉穩,一步一步踏在這條熟悉卻陌生的御道上。
他曾無數次走過這條路,身披禁軍大統領之甲,持節令進宮議事,何曾像如今這般,步步如赴刑場?
身後沒有副將隨行,也沒有旗 鼓聲,只有風聲穿過長廊宮樹,送來冷意,猶如無形的刀鋒,割在他早已麻木的心頭。
“今日之事,怕是……凶多吉少。”
蒙尚元心中冷冷一嘆。
朝局早變,新黨氣焰滔天,林馭堂上位已久,自己不過是被貶之後苟存的舊人,又怎經得起這一場精心設局的攻訐?
禁軍衛隊長動手打人、擾亂宮禁、毆傷統領……這幾項罪名疊在一起,就算換成別人,也難以辯清,更遑論他這個早就被看作“該收拾”的舊臣。
更遑論,林馭堂這一巴掌挨得,簡直是撞上了新黨的刀口。
“兵權不在,舊交將散……今日之後,大約就要被革去甲冑,逐出宮牆,再無回路了。”
他低著頭,喉頭一緊,卻沒有任何懼色。
他心里早已有了最壞的打算,甚至覺得,就算是天子親自發落,只要能堂堂正正地站著領罪,也勝過窩窩囊囊地被一紙調令逐出軍營。
“若真如此,那也罷了。”
太和御道之上,金磚沉穩,風靜而肅。
蒙尚元默默隨在鄭福身後,步履沉重,沉默如鐵。
他一言不發,鄭福也不打擾,只是偶爾回頭看他一眼,心下微微嘆息。
許久之後,在御前東廊轉角處,蒙尚元忽然出聲,低啞而穩︰“鄭公公。”
鄭福一怔,忙答︰“哎,蒙大人請講。”
蒙尚元望著前方金瓦龍檐,語氣里帶著些遲疑︰“今日朝堂之上……許大人,還……是中相麼?”
這句話他問得並不輕松。
許居正,三朝老臣,一向剛正,他心里始終敬重。
可近年朝局驟變,新黨凌厲,許居正屢受打壓,此番又值改風日……連他自己都覺察到了風向。
他今日雖不在殿中,可滿朝文武都在,他若稍有耳目,自然該猜到今天的焦點,便是許中相之位——改與不改,去與不去,決定著整個朝堂的風骨是存是滅。
他問出這話,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要說如今,還有什麼事值得他蒙尚元關注,只怕也就只有這件事了!
“許大人現在……只怕已經不是中相了吧?”
他說得很輕,卻壓著喉底的沉重。
鄭福轉頭看他,眸中微微動了動。
片刻,他緩緩點頭︰“確實,不是了。”
話音一落,蒙尚元的心,像被一把鈍刀沉沉劃過。
他果然……還是失了。
他眼神暗了下去,嘴角泛起一點苦笑。
“是了……”他喃喃道,“他那樣的性子,在這朝堂上,是留不住的……”
他語調里沒有多少訝異,只是滿腹蒼涼。
這一刻,他心底某處仿佛終于被掏空了。
連許居正都被罷免,那今日之局,便再無清骨可立。他蒙尚元,也就更無任何翻身之望。
可就在他目光低垂的那一瞬,鄭福忽然又開口,語氣輕描淡寫︰“嗯,不過不是中相了,倒也說不上是‘失了’。”
“許大人啊——如今,是大相了。”
蒙尚元的腳步猛地頓住!
“什麼?!”
他抬頭看著鄭福,眼中震驚、疑惑、不可置信,一瞬齊聚!
“你說……他是……大相?!”
“大相?!”
鄭福笑眯眯地看著他,緩緩點頭︰“陛下親口任命。今日早朝,三相換其二,大相之位由許大人繼任。”
“不是降,是升。”
“不是罷,是任。”
這一連串輕聲的回話,卻如滾雷震地,砸得蒙尚元站在原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嘴唇動了動,卻久久吐不出一個字。
他本以為,許居正必然會被棄。
他甚至已經準備好听到“革職查辦”之類的詞語。
可現在——竟是陛下親封為“大相”?!
他腦海中浮現出許居正蒼老而挺直的背影,浮現出昔日朝堂上他冷然陳詞、筆斷諫疏的模樣。
那樣的人……竟然還在朝堂之上,而且更進一步了?
“可……可是……”他喃喃低語,“清流不是一直被壓著麼?左相……不是說要給林志遠……?”
“那林志遠呢?”他下意識又追問一句。
“他呢?他現在是什麼職?”
鄭福微微一怔,像是終于意識到這位舊將對朝局之變一無所知。
“林志遠?”他語氣平靜,“什麼都沒有。”
“中相不是他,左相不是他,大相也不是他。”
“如今,他在朝中無職。”
這番話仿若一石激浪,狠狠砸入蒙尚元心湖之中。
他震驚地直勾勾看著鄭福︰“你說……林志遠,什麼都沒有?”
“可他不是……不是左相了麼?之前不是已經……?”
“嗯,是左相,”鄭福仍笑,“可被罷了。”
“新任左相,是邊孟廣大人。”
“邊孟廣?!”蒙尚元瞪大了眼楮,“兵部尚書……那邊孟廣?”
“他不是……一向跟清流走得近?”
鄭福點頭︰“正是那位。”
這一瞬間,蒙尚元幾乎覺得自己耳朵听錯了。
他只覺腦中一片混亂。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許大人成了大相,魏瑞成了中相,邊孟廣成了左相……”
“那新黨——一個都沒上位?!”
鄭福微笑不語,只道︰“今朝堂之局,大變如斯。”
蒙尚元呼吸急促,心中五味雜陳,許久才低低道了一聲︰“我……是真的看走眼了麼……”
原本,他以為那位天子,已經徹底昏了頭。
而如今……他竟然撐住了整個朝堂。
而且,不是靠王擎重,不是靠林志遠,而是——一意而行。
午陽正烈,宮道之上,金磚爍光。
鄭福目光微斂,望著身旁沉默許久的蒙尚元,終究輕聲開口︰
“蒙大人,您如今是不是想明白了些?”
蒙尚元收回看向皇城高檐的目光,點了點頭︰“想明白了。”
“嗯。”鄭福聲音低了些,像怕驚擾這份剛凝住的平靜。
他頓了頓,才又繼續道︰
“許大人升了,邊孟廣封了,魏瑞也上了中台。”
“這般用人之斷,陛下之志,倒是世所罕見。”
“可正因為如此……”他語氣一緩,終說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話。
“今日的相位之選,清流這邊,陛下實在是有所偏頗。”
“所以,大人您這事兒,從情理上講,陛下怕是要偏頗新黨一些。”
“蒙大人您,只怕要做個犧牲了。”
蒙尚元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腳步依舊沉穩,沒有一絲猶豫。
“無妨!”他語聲低啞,卻清晰無比,“從我打了林馭堂那一拳起,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拳,不是給他的,是給這世道的。”
“我也清楚,朝堂這局,終究要有人來做個了斷。”
他忽然笑了一聲,極輕,像是自嘲,又像是終于放下心中那口沉石︰
“清流若保得住,蒙某這一身甲,值了。”
鄭福默然。
他從不是什麼多情之人,太監身份使他比旁人更懂得審時度勢。
可此刻听著這話,他的眼神卻微微動了動。
片刻後,他忽而低聲道︰“大人……有些事您得知道。”
蒙尚元看了他一眼。
鄭福壓低了聲音︰“這回不是陛下要您下去——是陛下要保您。”
“宮里要整肅禁軍,這是明面的話。但若真要整,您以為是林馭堂升,還是您升?”
“陛下不是不知您當年戰功、如今之節。只是……”
他話未說完,蒙尚元便擺擺手,止住了他。
“鄭公公。”他輕聲笑道,“你不必再勸。”
“我心里明白,今日清流已經佔盡了好處,這件事確實無法再偏袒我。更何況,我本來就犯了錯!”
“邊孟廣能做左相,魏瑞肯接中台,許老還能登大相之位。”
“那我一個小小衛隊長,就算死在這殿門前,也算不得什麼犧牲。”
鄭福怔了怔︰“可您不是沒機會……要真論起情分,陛下是記得您的。”
“記得?”蒙尚元輕嘆,“但願吧。”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說著,忽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前方那已現出輪廓的太和殿金檐。
“要是這天下真能因他而太平些,官道清明些,那我這點命——值。”
“真要打殺我,也好,流放也罷,只求他別再誤信小人,別讓王擎重、林馭堂那般人再得勢。”
“若那一日到來,我便走得不冤。”
鄭福望著他,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未出聲。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曾經禁軍大統領、如今被逼至死局的男子,比他見過的所有勛貴名臣,都更像一個“將”。
不是兵部里寫在戰功表上的那種“將”,也不是受封加爵、腰纏虎符的那種“將”。
而是那種,身在風雪邊疆時也不退半步,站在風口浪尖時也從不低頭的“將”。
……
太和殿門近在眼前。
紅牆金瓦之下,那道高高的宮門早已敞開,御林軍肅然列于兩側,甲冑森寒。
鄭福再不言語,只低聲嘆了一句︰“大人保重。”
蒙尚元未應,只整了整衣襟,抬頭直視前方。
一步踏入宮門,陽光自他頭頂傾斜而下,落在他肩甲之上,映出淡淡金輝。
他昂首挺胸,宛如一人對抗整座朝堂。
殿內,金柱蒼穹之間,諸臣列班。
他緩緩步入之時,百官的目光如潮水般齊聚。
有人輕哂,有人驚訝,有人沉默以對。
新黨那邊,有人嘴角早帶著勝券在握的笑意。
林馭堂站在列中,身披猩紅,額角傷痕尚在,眼中卻已然冷意盈盈。
清流那邊,許居正、霍綱、邊孟廣卻俱是一怔。
蒙尚元在他們眼中,是風骨猶在之人,今日入殿,只怕多凶少吉。
朝中局勢雖變,但禁軍畢竟特殊,動者極重,一不小心,便是將功者斬。
可他們沒想到——他竟真被喚入殿中。
蒙尚元立于大殿中央,躬身行禮,朗聲道︰
“蒙尚元,奉詔覲見。”
聲音清越,落地如金石,震得人心頭一顫。
少年天子坐于龍椅之上,玄衣如墨,雙眼沉沉,未語。
他靜靜地望著殿中那個高大的軍士,神情平靜無波。
一息,兩息。
許久,才見少年帝王抬起手,輕叩案幾,淡聲道︰
“朕知你來了。”
“今日之事,朕亦知曉。”
“但——”
他微頓,聲音陡然一轉,凌厲之中帶著沉重︰“禁軍,朕會親自整頓。”
“你……做好準備了麼?”
一句問話,並無情緒,卻落在所有人心頭,宛如天雷一擊。
朝堂再次寂靜。
蒙尚元抬頭,望著那位昔日曾肩披素袍與軍中飲雪,如今卻威坐九五之位的少年帝王。
他拱手一禮,朗聲答道︰
“臣,願听陛下處置。”
“不論生死。”他目光灼灼,“唯求陛下記住一點——”
“禁軍,不能落在小人手中!”
這句話出口,殿中再無人敢語。
一將孤身,風骨不折。
這,就是蒙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