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看看這個！”許念安從樟木箱里翻出件小旗袍，嫩黃色的，領口繡著歪歪扭扭的星星，正是當年給星眠做的那條。“星眠快試試，看看還能不能穿。”
十六歲的陸星眠往身上一套，裙擺剛到膝蓋，像件別致的短款旗袍。“剛剛好，”她轉了個圈，星星圖案在陽光下閃著光，“當年我說要穿姑姑那樣的‘仙女裙’，現在真的成仙女啦！”
陸星昭看著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清晨，小姑娘趴在地毯上找星星石頭，頭發亂糟糟的像團蒲公英。
如今她梳著精致的發髻，發間別著林瀾送的珍珠釵，可攥著石頭的模樣，還和當年一模一樣。
林敘和陸昭星在書架頂層找到個鐵盒，打開一看，里面全是孩子們的獎狀。
林昭的陶藝比賽金獎，林諾的繪畫一等獎，陸星辭的古琴大賽證書，陸星眠的手工制作獎狀……最底下壓著張泛黃的紙，是當年樂樂給西瓜儲蓄罐畫的設計圖，旁邊還有星眠用蠟筆寫的“要有星星魔力”。
“你們看這個，”他把設計圖遞給孩子們，“當年說要給儲蓄罐畫披風的小家伙，現在都成了大設計師。”
林諾接過設計圖，忽然紅了眼眶。她現在設計的陶藝作品，總會偷偷加個星星圖案，就像當年給星眠的石頭畫小裙子一樣。
“下周我就按這個圖做個大的，”她說，“擺在陶藝館最顯眼的地方，旁邊放外公的琉璃珠，肯定好看。”
陸辭年和林瀾沒上樓，坐在院子里翻相冊。相冊是牛皮封面的，邊角都磨破了，里面夾著孩子們從小到大的照片。
樂樂舉著琉璃劍傻笑，年年趴在陶藝轉盤上抹泥，星辭背著比他還高的古琴，星眠攥著石頭睡覺的樣子……翻到最後一頁，是張全家福，所有人都擠在石榴樹下，張媽舉著相機，笑得露出了牙。
“時間真不經用，”林瀾靠在陸辭年肩上，指尖劃過照片里自己的發髻，當年別著的珍珠釵，如今傳給了星眠，“當年帶他們去古玩市場，樂樂非要買會發光的琉璃劍，現在他都能幫我挑翡翠了。”
陸辭年笑著點頭︰“上次去雲南，星辭給我挑的那把紫砂壺，比我收的任何古董都珍貴。
還有星眠，知道我喜歡檀香，特意學了香道，說要給我調最安神的香。”
他忽然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里面是幾串琉璃珠，“這是我偷偷給重孫子準備的，等他們出生，就說是太爺爺傳下來的。”
林瀾笑著捶他︰“就你想得遠，孩子們還沒談對象呢。”話雖如此，眼里的笑意卻漫了出來，像當年在布料市場看到鴿血紅琉璃珠時一樣亮。
閣樓里忽然傳來一陣歡呼，林昭抱著個大箱子下來，里面全是小時候的玩具。
缺了胳膊的奧特曼，摔扁的陶土西瓜，掉了漆的琉璃劍，還有那個被星眠攥了多年的星星石頭。
“快看，”他舉起石頭，陽光透過石頭，在地上投下細碎的金斑，“真的會發光！”
陸星眠立刻湊過去，把自己的石頭和它放在一起，兩個石頭的光斑交疊，像朵盛開的花。“我說過它有魔力吧，”她得意地揚下巴，“現在它能讓兩個石頭一起發光了！”
“是是是，我們星眠最有眼光，”陸星辭笑著揉她的頭發，忽然從琴盒里拿出個紙船，正是當年那個小姑娘送的，邊角的顏料早就褪色了。
卻被他小心地塑封起來，“這個也有魔力，當年你說它能載著星星游，現在它載著我們的童年，游到了現在。”
許念安看著孩子們，忽然想起當年在布料市場，老板娘送的那兩卷花邊。
她後來用那些花邊給每個孩子做了個荷包，現在還掛在他們的書包上。
“下個月星辭的演奏會，”她說，“我用當年那寶藍色的毛線給琴做個罩子，上面繡上茉莉花，肯定好看。”
“舅媽，我來畫設計圖，”林諾立刻接話，“就用外公的蘭草硯台當靈感，畫串古琴圖案，配著茉莉花，絕了！”
“我去請佘爺爺來剪裁，”林昭說，“他現在不光會腌蘿卜條，還學了裁縫，說要給奶奶做件旗袍，比當年那件珍珠釵還配。”
夕陽西下時，閣樓里的舊物被搬到了院子里，擺了滿滿一地。
陸星眠把星星石頭串成風鈴，掛在石榴樹上，風一吹，就發出叮叮當當的響，像無數個童年在唱歌。
陸星辭坐在古琴前，指尖撥動琴弦，《茉莉花》的旋律漫出來，混著風鈴的聲，像條溫柔的河，淌過每個人的心頭。
林瀾忽然說︰“下個月我和你爺爺去新疆，听說那邊的薰衣草開得正好，”她往孩子們手里塞了包薰衣草種子，“回來咱們在院子里種一片，等開花了，就像當年的茉莉一樣香。”
“我要在薰衣草田里彈古琴”陸星辭說。
“我要在花田里做陶藝”林諾說。
“我要給爺爺奶奶寄薰衣草標本”林昭說。
“我要給石頭畫薰衣草裙子……”陸星眠跟著姐姐道。
薰衣草田的約定︰時光里的新期盼
陸星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風卷著的茉莉香打斷。石榴樹的枝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這滿院的熱鬧伴奏。
林瀾望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孩子們，忽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不是傷感，是被這滿溢的歡喜泡得發漲。
她低頭理了理旗袍下擺，指尖撫過盤扣上的纏枝蓮，金線在夕陽下閃著光，像極了當年陸辭年第一次給她別發簪時，指尖劃過她鬢角的溫度。
“外婆你怎麼了？”林諾最先發現她的異樣，湊過來往她手里塞了顆剛剝好的荔枝，“是不是太陽太曬了？我去搬藤椅來。”少女的掌心帶著常年握畫筆的薄繭，卻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
林瀾搖搖頭，把荔枝塞進嘴里，清甜的汁水漫過舌尖，恍惚間竟嘗到了六十年前的味道。
那時她剛到這個世界，原主的記憶還像團亂麻，而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沒事，”她抬手摸摸林諾的發頂，銀簪上的鴿血紅琉璃珠在光線下流轉，“就是覺得你們說得太好了，奶奶也想在薰衣草田里種點什麼。”
“可以再種玫瑰！”陸星眠立刻舉手，發間的珍珠釵隨著她的動作晃悠，“我上次在陶藝館看到的釉料，能燒出玫瑰色的盤子，到時候咱們用自己種的玫瑰插花，擺在盤子里肯定好看！”
她說著從帆布包里掏出個小本子，嘩啦啦翻到畫滿設計圖的一頁，上面有個歪歪扭扭的花盆，旁邊寫著“要給玫瑰畫星星裙子”。
眾人看了都笑起來。陸辭年也走過去︰“我們眠眠這設計，比當年給石頭畫的小裙子精致多了。”
他指著花盆邊緣的波浪線，“這花邊是學的你奶奶旗袍上的紋樣吧？有眼光。”
陸星眠得意地晃晃腦袋，忽然想起什麼，拽著林瀾的袖子撒嬌︰“奶奶也要跟我們一起做陶藝！
上次你說想學拉坯，我已經跟陶藝館的老師約好了，等薰衣草長出來，咱們就去做個大花瓶，專門插星辭哥演奏會用的茉莉花。”
“你哥的演奏會可不能馬虎，”許念安正幫陸星昭收拾桌上的蛋糕盤，聞言回頭笑道，“我記得當年星辭第一次上台，你非要往他琴盒里塞個奧特曼，說能鎮場子。現在要不要給薰衣草也掛個奧特曼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