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的電子鐘泛著幽藍的光,林瀾突然從淺眠中驚醒。
一股尖銳的疼痛像閃電般劈過腰腹,她下意識攥緊床單,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正在翻看育兒手冊的陸辭年立刻察覺異常,猛地站起身將書甩在床頭櫃上,金屬台燈被震得微微搖晃。
\"是不是要生了?\"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伸手探向林瀾汗濕的額頭。
不等回答,第二波陣痛如漲潮般洶涌而至,林瀾弓起身子,咬住下唇才沒讓呻吟溢出。
這痛感比記憶中更洶涌,像無數根鋼針同時扎進脊椎,又順著神經末梢蔓延到四肢百骸。
\"叫...叫醫生...\"她擠出破碎的字句,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進枕巾。
陸辭年轉身時撞翻了折疊椅,金屬與瓷磚踫撞發出刺耳聲響。
他幾乎是撞開病房門沖出去的,走廊里回蕩著急促的腳步聲和慌亂的呼喊︰\"醫生!我太太要生了!\"
值班護士推著平車沖進病房時,林瀾已經疼得蜷縮成蝦米。
陸辭年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護士擋開︰\"家屬請讓開!\"他僵在原地,看著妻子被推進走廊,白色床單下微微隆起的腹部隨著平車顛簸起伏。
手術燈亮起的瞬間,紅色\"正在手術\"的字樣刺得他眼眶發酸。
消毒水的氣味愈發濃重,陸辭年在走廊來回踱步,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混著遠處儀器的滴答聲,在寂靜的深夜格外清晰。
他摸出手機想給父母報信,卻發現指尖不受控制地發抖,輸入三次密碼都顯示錯誤。最後索性將手機塞回口袋,機械地數著天花板上的吸音板格子。
產房的自動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開啟,擔架床的金屬 轆碾過地面。
林瀾仰頭看見走廊頂燈連成模糊的光帶,護士喊著\"宮口全開\"的聲音忽遠忽近。
陸辭年奔跑時帶起的風掠過耳畔,他反復說著\"別怕\",尾音卻在轉彎處碎成顫抖的氣音。
無影燈亮起的瞬間,林瀾被刺得閉上眼。器械踫撞的清脆聲響中,她听見有人說\"枕橫位\",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麻醉師的手覆在她肩頭︰\"現在打無痛,放松。\"可疼痛早已將意識撕成絮狀,針頭扎進腰椎的刺痛,竟顯得微不足道。
\"深呼吸,跟著我節奏用力。\"助產士溫熱的掌心按在她隆起的腹部,林瀾卻感覺自己像具提線木偶。
每一次發力都像是將五髒六腑生生扯出,喉嚨里翻涌的血腥味幾乎要將她溺斃。
產床兩側的把手被捏得吱呀作響,恍惚間她又回到去年冬天,陸辭年陪她產檢,在雪地里笨拙地學做孕婦操,睫毛上落滿雪花。
\"胎頭卡住了!準備產鉗!\"不知誰喊了一聲,林瀾的瞳孔猛地收縮。
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她似乎看見陸辭年隔著玻璃拼命拍打,整個人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堅持住!\"他的唇語被玻璃阻隔,卻比任何聲音都清晰。
產鉗冰冷的金屬觸感貼著皮膚滑入,林瀾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劇痛中,她听見自己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意識在崩潰邊緣搖搖欲墜。
忽然,助產士的驚呼刺破混沌︰\"出來了!快清理呼吸道!\"
林瀾死死咬住牙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將所有的力氣都凝聚在腹部。
汗水浸透了頭發,模糊的視線里晃動著無影燈慘白的光暈,耳邊回響著陸辭年臨走前說的\"別怕\"。
走廊里,陸辭年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突然想起上周陪昭寶看《獅子王》時,小獅子辛巴誕生的場景。
那時女兒仰著小臉問他︰\"媽媽生寶寶也會這麼辛苦嗎?\"他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此刻卻覺得這個答案太過沉重。
凌晨三點零七分,一聲清亮的啼哭劃破產房的寂靜。
林瀾癱在產床上,看著護士將裹著襁褓的小生命抱到眼前。
皺巴巴的小臉還沾著羊水,卻已經有了陸辭年標志性的濃眉。\"六斤八兩,男孩。\"助產士的聲音帶著笑意。\"媽媽看看寶寶的眼楮。\"
林瀾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輕觸踫那柔軟的臉頰,溫熱的淚水順著鬢角滑進枕頭。
產房外,陸辭年幾乎是撲到門前。當護士抱著嬰兒走出來時,他的膝蓋突然發軟,扶著牆壁才勉強站穩。
粉色襁褓里的小生命正安靜地睡著,粉嫩的小嘴還在無意識地嚅動。\"恭喜,母子平安。\"
護士遞過一張消毒濕巾,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攥得冰涼。
等待林瀾推出產房的時間漫長得可怕。陸辭年抱著兒子坐在長椅上,反復確認襁褓是否裹緊,又怕動作太大吵醒熟睡的孩子。
嬰兒身上淡淡的奶香混著消毒水味,讓他想起三年前抱著昭寶時的手足無措。
此刻懷里的小生命輕得不可思議,卻沉甸甸地壓在他心口。
\"陸先生?\"護士推著病床出來時,林瀾正閉著眼楮,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陸辭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進嬰兒車,快步走到床邊。她睫毛顫動著睜開眼,嘴角露出虛弱的笑意︰\"看,我們的小太陽。\"
陸辭年蹲下身,輕輕擦去她額角的冷汗。生產的疲憊讓她的聲音沙啞,但眼底跳動的光芒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
他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咸澀的淚水滴在她臉頰︰\"辛苦了,我的愛人,我的英雄。\"
清晨的陽光透過產房的百葉窗灑進來,給母子倆鍍上一層金色光暈。
陸辭年將嬰兒抱到林瀾枕邊,看著兩個最愛的人依偎在一起,忽然想起昨晚在走廊里反復默念的話——只要你們平安,再漫長的等待都值得。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昭寶發來的語音消息。
點開後,女兒稚嫩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爸爸,小寶寶出生了嗎?我畫了新的畫,等媽媽回來給她看!\"
陸辭年看著床上熟睡的母子,嘴角不自覺上揚。窗外的梧桐樹在晨風中輕輕搖曳,晨光溫柔地包裹著這個嶄新的家庭,暖光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