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的額頭滲出冷汗,順著下頜線滴落在方向盤上,他的目光在前方水域和兩側河岸間飛速切換,手臂因為持續用力而微微顫抖。
寧萌的手心也全是汗,緊緊抓著扶手,嘴里不停報著障礙物的方位︰“右前方三米,鐵皮桶!”“左後方,漁網!”
房車像條靈活的魚,在狹窄的河道口艱難穿行。
有次為了避開一團裹著尸體的水草,明野不得不讓房車幾乎貼住左側的土坡,車身與坡上的岩石摩擦發出“嘎吱”的聲響,火星子在暮色中一閃而逝。
寧萌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房車已沖過那片障礙,右側的河岸上,幾株開著白色小花的野草在風中搖曳,與周圍的破敗景象格格不入。
當最後一團水草被螺旋槳割開,房車終于沖進河道時,兩人幾乎同時松了口氣。
河道里的水流依舊湍急,卻沒有了密集的漂浮物,兩側的河岸在暮色中向後退去,土坡上的灌木漸漸變得稀疏,露出更遠處黑 的山林輪廓。
明野擦了擦額頭的汗,側頭看向寧萌,發現她的嘴唇咬得發白,卻依舊緊緊盯著前方。
駕駛室里,奶酪不知何時醒了,正不安地扒著寧萌的衣角,丑寶則站在中控台上,發出一聲輕快的鳴叫,像是在慶祝這場勝利。
房車在河道中平穩行駛,兩側的河岸越來越清晰,土坡上的岩石、石縫里的野草、半枯的老樹,都在暮色中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遠處的天空,烏雲依舊翻涌,卻似乎透出一絲微弱的光,照亮了前方的水域。
房車在河道里剛平穩行駛了不到百米,身後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重物坍塌。
明野下意識瞥了眼後視鏡,心髒驟然縮緊——原本堵塞河道口的那片水草和雜物,此刻正被一股洶涌的水流沖得四分五裂,墨綠色的草團像被撕碎的綢緞,鐵皮桶和木箱在水流中翻著跟頭,最嚇人的是那些被沖散的木頭,有不少帶著尖銳的斷口,像一柄柄利劍朝著房車尾部射來。
“抓緊!”明野嘶吼著將操縱桿推到底,引擎發出瀕死般的咆哮,房車像被點燃的火箭,在狹窄的河道里瘋狂躥升。
輪胎與水面的摩擦聲尖銳刺耳,濺起的水花高過車頂,在暮色中劃出一道雪白的弧線。
寧萌死死攥著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視線卻死死鎖著後視鏡。
一根碗口粗的木頭擦著車尾飛過,斷口處的木刺在車身上留下三道深痕,“嗤啦”聲听得人頭皮發麻。
緊接著又是幾聲悶響,車尾連續遭到撞擊,車身劇烈搖晃,奶酪嚇得“嗷嗚”一聲鑽進寧萌懷里,丑寶撲稜著翅膀撞在擋風玻璃上,又跌跌撞撞落回操控台。
“別回頭!看前面!”明野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的額頭青筋暴起,雙臂肌肉緊繃如鐵,死死控制著在湍急水流中幾乎要失控的方向盤。
房車像條被激怒的鰻魚,在河道里左右穿梭,避開那些從兩側土坡上被沖下來的碎石。
身後的水頭越來越近,原本寬闊的河面像是被人用巨斧劈開,渾濁的河水裹挾著無數雜物,以摧枯拉朽之勢涌入這條狹窄的河道。
能清晰地看到水頭掀起的浪頭,足有一人多高,像堵移動的土牆,將兩側的灌木連根拔起,土坡被沖刷出一道道溝壑,裸露的黃土在水中翻涌,讓整條河道都變成了黃泥色。
“它追上來了!”寧萌驚呼了一聲,她能感覺到房車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前推,速度快得讓人心跳如擂鼓。
窗外的景物變成了模糊的色塊,兩側的土坡像兩條快速倒退的巨龍,岩石和灌木的影子在眼前一閃而過,根本來不及分辨。
房車的速度已經快到極致,完全超出了安全範圍,像是被扔進激流的皮劃艇,在浪濤中不受控制地上下顛簸。
有幾次車身幾乎要側翻,明野憑借本能猛打方向盤,才勉強維持住平衡。
車尾又傳來幾聲撞擊,這次的力道格外重,車身猛地一沉,寧萌听見身後傳來“ 嚓”的斷裂聲,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別慌!是木頭被撞斷了……”
明野輕聲安撫她,眼楮卻死死盯著前方——河道前方出現了一個急轉彎,而水頭裹挾的那根最粗的木頭,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車尾。
他猛地踩下制動,同時反向轉動方向盤,房車在水面上劃出一道驚險的漂移,輪胎與水面摩擦產生的火花在暮色中炸開,堪堪避開了那根奪命的木頭。
木頭“咚”地撞在右側的土坡上,斷口處的木刺深深扎進泥土里,而房車則借著這股轉向的力道,像離弦的箭一樣沖過彎道。
水頭緊隨其後撞在彎道的岩石上,掀起的巨浪拍在車頂,整輛車都被澆成了落湯雞,駕駛室里瞬間積起一層水。
明野抹了把臉上的泥水,視線模糊中看到前方的河道稍微開闊了些。
他咬緊牙關,繼續踩著油門,任由房車被洶涌的水流推著往前沖。
寧萌在一旁用毛巾擦著擋風玻璃,試圖看清前方的路況,可水流的速度實在太快,房車像脫韁的野馬,只能在河道里瘋狂狂奔,身後的水頭依舊緊追不舍,仿佛要將他們徹底吞噬在這片渾濁的激流之中。
駕駛室里,引擎的轟鳴、水流的咆哮、車身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絕望的交響曲。
明野和寧萌的臉上都沾滿了泥水,眼神卻異常堅定,他們知道,現在除了往前沖,別無選擇。
河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無形的力量,流速越來越快,拍在車身兩側的力道幾乎要將房車掀翻。
明野緊握著方向盤,感覺手臂隨時會被這股蠻力扯斷,視線里的河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窄。
兩側的河岸像是活了過來,正緩緩向中間擠壓,原本就狹窄的水面此刻只剩下三米寬,土坡上的灌木枝條幾乎要掃到車窗,每前進一米都像是在穿過不斷收緊的鐵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