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的開頭是梁冰,沒有落款只寫了個日期。很明顯給梁冰寫情書的人並不想大家知道他是誰,在這一點上情書又不像方任寫的,他追求梁冰是光明正大的,沒有打算對任何一個人隱瞞。
“到底寫的是什麼,你快點讀出來啊。”梁冰又催胡天。
胡天只是看,讀他卻感覺到不好意思。情書整篇寫的太咯牙,讓他難以啟齒。
“不讀行嗎?”
“不行,你不讀我可要讀了。”
讓一個女孩子讀這樣的情書,胡天更感覺不好意思。他尋思了很久才鼓足勇氣讀出來。梁冰︰此刻窗外的月光像一名害羞的少女,溫柔的擠進我的書房。看著她滿月似的臉頰我終于鼓起勇氣,將積攢了許久的思念落筆成文。
第一次見你時,你笑著接過我慌亂中打翻的綠茶,睫毛上閃耀著午後的陽光。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何為“記得小隻初見,兩重心字羅衣。”——你的眼眸清澈得像青海的湖泊,倒映著我從未示人的笨拙與赤誠。後來與你每一次相遇都成了我私藏的珍寶︰護士站的角落你低頭推注射器時滑落的碎發,雨天你和我撐一把傘時你被雨打濕肩膀,甚至你爭論問題時固執蹙眉的樣子……這些碎片就像早晨的陽光,照亮我原本平凡的日子。
有人說︰“回眸一笑轉嫣然,恰似三生石畔舊因緣。”但于我而言,它更是“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識在前生。”記得去年初雪嗎?你喝茶時俏皮的呵出的白霧朦朧了玻璃,它隔在你我之間我的心前所未有地清晰——原來幸福只是你捧茶時的樣子,具體到願將余生所有冬天都染上你的溫度。
我渴望的未來很簡單︰春天里在書房里盯著窗外讀你愛的詩集,夏天把最甜最涼的西瓜留給你。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一片金燦燦之間最美的是你圍巾的弧度,我願永遠收藏它。冬天你總是怕冷,最容易冷的是你的指尖。我願做一尊火爐,永遠去溫暖你。不必誓言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只盼成為你疲倦時停靠的港灣,快樂時共享星光的屋檐。
若你問“為何是我”,我的答案藏在無休止的光陰里。是你教會我生命也能多彩脆弱不必羞赧。你讓我的孤獨有了回聲,而你是神賜的我的慶典。”
“酸,酸,酸。真叫酸,又酸又假。”梁靈捂著面頰叫道︰“沒想到方任還是名文藝青年,這封情書寫的,我牙都要酸掉了。”
“下面還有第二封,你還要不要听,我讀給你。”胡天故意問。
“不听了,不听了。听一封已經要了我的命了。也不知道我姐是怎麼忍受方任的。”
梁靈如胡天所願,不讓他讀下去。胡天對手里七封情書有太多疑問,是時間回病房好好思考一下了。
“我們回去吧。”
“為什麼不報警把寫變態詩的方任抓起來,而是要回病房?”
“隊里抓人是需要證據的,在證據鏈沒閉環之前,我們還不能報警。”
“證據鏈?”梁靈用手指戳著嘴角,“你懂的可真多。”
梁靈怎麼會知道在不久的將來,胡天所懂的知識,也將成為她謀生的手段。這些術語也會張口就來的。胡天嘆了口氣,如果他經歷的事不是夢多好,現在除了梁靈之外,所有人都消失不見了。劉霜,菜花,凌柒,凌玖她們終歸是一個夢,並且是一個美夢。如果夢不會醒,胡天倒真不想醒過來。
他們兩個回去病房,醫生們開始陸陸續續的下班了。醫院又給胡天指派了護士,她總戴著個口罩,也不愛說話,檢查完胡天的腿一聲不吭下班了。她和梁冰比起來無趣了太多。醫生們下班,也到了梁靈回家的時候。兩個人約好明天相見的時間,梁靈出病房去了。
胡天腳上有傷,體力大不如從前。梁靈一起他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胡天醒過來時已是半夜,他心里惦記著梁冰,翻來覆去的再也睡不著,便按響呼叫鈴向護士要了根拐杖出去溜達,在他的記憶里縣醫院的規模不小,佔了約有兩畝地。胡天現在的情況,即使有拐杖全走完也很困難。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過更衣室樓梯,縣醫院一共四層樓。骨傷科在二樓,胡天試了一下無法邁上樓梯,索性往一樓走下去。下到一樓直接到了急救中心,兩名穿粉色護士裝的護士無聊的要睡著了,縣醫院的生意晚上比白天還淡,護士值夜班沒有活干,肯定會睡著。胡天不想打擾她們,悄悄的走過去。還沒走過導診台胡天又走了回去,他找到了想找的線索,不叫醒護士也不行了。
胡天輕輕的敲了幾下導診台,護士激靈一下醒了,表情有點微怒,很快平靜了下來。她們的專業素質還不錯,一點動怒的意思也沒有。這要是胡天睡得正香被突然吵醒了,也不會有這麼好的脾氣,肯定也會動怒。
“你頭頂上的字寫的真好,我也是書法愛好者,不知道是不是方主任寫的?”
護士頭頂上掛著一個裱好的橫幅,寫著“大醫精誠”四個大字,寫的龍飛鳳舞,自成一格。看樣子是經常練字的人才能寫出來。
“他啊,只是個花瓶,文武都不行。”小護士抑揚頓挫的調侃著說,
胡天看得出小護士對方任多有不滿,湊近了問︰“嗨,方主任這個人怎麼樣?”
“他這個人品不錯,長得又帥,只是非得死盯著梁冰,院里漂亮的護士又不缺,他非得用冷臉去貼冷屁股。”
胡天算听出來了,小護士是在吃梁冰的醋,才對方任不滿。她對方任有成見,供詞就不可信了。
“嗯,他這人我看著是挺不順眼,咱們還是別提他了,免得不開心。還是說說字吧,你頭上的字到底是誰寫的?我要找他討教討教。”
“他啊,你可高攀不起,是咱們縣的大文豪,琴棋書畫沒有他不精通的。”
胡天一听有門,忙追問道︰“你倒說說他是誰,再說高攀不高攀的事。”
“他是我們院的院長,你高攀的起嗎?”
“院長啊。”胡天故意裝出為難,“我確實高攀不起,我還是回去睡覺吧。”
縣醫院的院長叫伍雲山,衛城醫科大學的高材生。大概六十歲左右,長得短小精干,讓人見到他很容易產生好感。他平生沒什麼嗜好,只喜歡看書,寫字,寫文章。在全縣非常出名,胡天怎麼會不知道。伍雲山的名這麼響亮,胡天怎麼也把他和罪犯聯系起來,可是情書的文字寫的那麼漂亮,文詞又用的那麼好,不是伍雲山又會是誰呢?不會縣醫院還有第二個這麼有才華的人吧?
胡天躺在病床上更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的想伍雲山。他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天蒙蒙亮的時候梁靈來了。她來的比每天都早,黑著個眼圈,頭發也沒梳,像一個小瘋子。看樣子她也一夜沒睡好。她和她姐姐的感情不好,胡天只是猜測,看現在這樣子她們姐妹感情好的很,以至于到了梁靈睡不著覺的地步。
“你找到抓住方任的證據了嗎?”梁靈開門見山。
找證據又不是吹氣球,哪有一晚上就找到的。梁靈到心急,拿胡天當福爾摩斯了。
“還沒有找到,不過我感覺快了。”
“只是感覺?”梁靈的語氣非常不滿意。
胡天笑了笑,“快了,快了。你不要著急。”胡天把昨晚的發現告訴了梁靈,又想讓梁靈去把橫幅的字拍下來做筆體比對,他隨後想到那個時代智能手機還沒普及,就把手機改成了數碼相機。
梁靈回來的時候拿了一架卡西歐數碼相機,這玩意在那個時代可是新鮮貨,普通家庭用不起,梁靈也不知道在哪搞到的。
“你確定是伍雲山綁架的我姐嗎?”梁靈猶豫的把相機遞給胡天。
“我就是不確定才讓你去拍照,做筆體比對。”
“那我相信你。”
梁靈說完出了病房,很快回來了。梁靈很細心,在不同角度對那幅字拍了照。胡天對比起來很方便,可是他把液晶屏上的照片字和情書對照,才發現他在痕檢上永遠是弱項。如果冰棍在這,怕是早找出兩幅字是不是出自一個人手了。胡天把情書上的文字,一筆一畫的和四個字對照,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看來我們的方向錯了,伍雲山並不是凶手。”胡天有些氣餒。
“不,情書和橫幅是一個人寫的。”梁靈非常肯定的說。
胡天都沒看出來,讓梁靈看了出來。他一下來了興趣,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哪呢?哪里一樣?”
“你看橫幅的撇,和情書上的撇。伍雲山喜歡在收尾的時候寫一個回釣,回釣的三分之一處都會有個停頓。”
胡天這才看出來了,兩篇字在撇的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有個小肩膀,幾乎呈九十度。
“情書是伍雲山寫的。”胡天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