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無塵卻未回應，神情恍惚如夢，手指顫抖著指向遠方那艘破浪而來的神舟，雙眸中隱有驚駭與茫然交織。
良久，他聲音低如風語，仿佛蚊蠅細語，卻讓姜小玲身形微微一震︰
“大地……大地是圓的！”
姜小玲怔然望著那逐漸靠岸的神秘巨舟，目光幽深如海，“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路無塵聞言一愣，旋即抬首望向她。正常的反應，不該是驚訝于“大地是圓的”這個事實本身嗎？可她的第一反應，卻是他“如何知曉”，仿佛那並非秘密，而是某種已被印證的真理。
“你早就知道？”路無塵眉頭緊鎖，語氣低沉。
姜小玲神情平靜，仿若隨口說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是知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路無塵追問，眼中光芒閃爍，仿佛即將觸踫某個秘密。
“我親眼所見。”姜小玲微微揚首，語氣淡然中帶著一絲不解，“你呢？不過是看到那艘船就猜到的？”
“看到的……”路無塵喃喃復述，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抬手指向蒼穹之巔，“難不成你是...上去看的？”
姜小玲輕輕點頭，沒有多言。
這一刻，路無塵怔住了，隨即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如滾雷般響徹懸崖之上，引得不少修士側目。
就在此刻，他心中仿佛有一道舊日世界觀的高牆轟然崩塌。
穿越至今，他一直將這個修仙世界當作“天圓地方”的結構理解，常常思索這天地的邊界在哪，界外又藏著何等秘辛。
他曾深信所謂的“界面”是有盡的世界，以為這“元央界”便如浮空島嶼一般漂浮在天地靈氣之海中，甚至設想那“界壁”之外是混沌與虛無。
可現在，目睹那艘宛如山岳般的巨舟從天邊“浮出”，隨曲線沉浮地踏浪而來，那若隱若現的地平線曲率，那桅桿先于船身顯現于視野盡頭的詭譎景象，讓他在剎那間意識到，這片天地，根本不是“方”的。
而是一顆真正的、圓形的浩渺星辰！
這方世界不是一塊漂浮的大陸，而是一顆包容無盡山海、靈脈縱橫的龐然大界！
他曾以為這是因為修仙偉力的庇護，世界才能如此巨大；而今他才意識到，或許這就是宇宙真正的常態，只是他那渺小的認知限制了對“世界”的理解。
若這方星辰遠超前世的太陽，且由實質物質構成，竟能穩定存在，又該擁有怎樣的神秘核心、何等古老的造化？
這才是真正的大千世界？
思緒如潮，難以平息。
而此刻，那艘靈氣蒸騰、似由星辰靈霧凝聚而成的接引之舟，已然接近岸邊，磅礡威壓宛如古神降世，壓得四方修士齊齊肅立。
姜小玲輕輕一拽他的袖袍，將他從恍惚中喚回，“走吧，上船再說。”
路無塵深吸一口氣，望著眼前這接引之舟，目光中不再只是震驚與疑惑，更多了一抹狂熱的期待。
登上接引之舟，浩瀚如神境浮宮的巨船瞬息之間已將數十萬修士分門別類，各團各派自動劃分房間，仿佛有靈，隨心而應。
路無塵與姜小玲自然被分在一間幽靜側殿，窗外雲霧繚繞，靈光氤氳，如臨仙境。
艙中，姜小玲負手而立，目光凝望著路無塵，神情似笑非笑︰“現在可以說說了吧？你是怎麼斷出‘大地是圓’這般驚世之語的？”
路無塵一笑，眉宇舒展，氣定神閑，“此事看似高深，實則不過巧思一念。那一刻，我只是望見了升起的桅桿，再見其後顯露的船身，便悟到了。”
姜小玲秀眉微蹙，隱有困惑，“這話說得玄妙，究竟是什麼意思？”
路無塵沒有直接作答，而是輕輕一揮衣袖，一團靈水在虛空中浮現，幻化為一顆晶瑩剔透的巨大水球。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靈木，指尖輕點間迅速雕刻出一艘精致小舟，將其輕輕放入水球之中。
隨即他低喝一聲，靈識涌動，那水球瞬間鋪展開來，化作一方靈水平面，宛若鏡湖清波。
他又拋出一縷赤紅靈線，懸于空中。
“這紅線，代表的是我們的視線。”路無塵解釋道，“若這天地如同此水面般平坦，那我們從遠方望來，理應同時見到船身與桅桿。因直線之理，不容遮掩。”
姜小玲凝神觀之，的確如此，無論從哪個角度，船身與桅桿皆同時映入眼簾。
“可你我今日所見，卻是先望見桅桿自天邊升起，而船身卻遲遲未顯。”路無塵話鋒一轉，袖袍再次一揮，那片靈水緩緩隆起，終成渾圓一體，如同晶瑩的星辰懸于虛空。
“若這天地乃是球形，那麼視線所及之地，自然會因弧面遮擋，先見桅桿，後見船身。”
他以紅線直射水球，模型清晰呈現，正如所言，先見高處，後見低舟，天道有痕，萬象昭然。
“所以，我才敢斷言，此方天地，大地是圓的”路無塵目光深邃，語氣中帶著某種打破舊識的釋然與激昂。
姜小玲靜靜看著那靈水球中閃耀的幻象，良久，才輕吐一口氣，眼中光華流轉，震撼之意難掩。
“呼……你居然僅憑那一眼，便推演出如此結論……看來你的心神、你的悟性，恐怕比許多活了多年的老怪還要深。”她看著路無塵，目光中浮現出一絲復雜，“我是真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路無塵卻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望向窗外那浩渺的天際，似乎能穿透雲霄、看見星海，“我也只是剛剛開始明白，原來這方世界，遠比我想象中，更加浩瀚廣闊。”
“這沒什麼，只是多看幾眼，多思幾分罷了。”路無塵收斂神色，輕聲一笑，語氣謙和如風。
他話雖如此，心中卻清明如鏡。
這番推演，不過是借用了前世所學之理而已，他身為穿越之人，不過是將舊世之知換了個殼子罷了。
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這修仙之界，竟是如真正星辰般渾圓無際。
既然姜小玲曾親眼見證大地之弧，那些修為通天、可御星而行的高階大能，自然更不在話下。
可奇怪的是，從他穿越至今，從未听人提及“大地為圓”之說，更無“星球”、“天地之外”一類言辭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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