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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從沉睡中醒來,意識還沒徹底清醒,便搶著道歉的林顯福……
坦白說,這樣的經歷,唐孤在任十幾年,都沒有遇到過。
對于同事之間的生死離別,他經歷的並不在少數,甚至可以說,他這條命,還是依托了同伴奮不顧身地搭把手,才一直能留到現在的。
因此對于“暴走”的宿主引發的事故,唐孤處理起來輕車熟路,而以往那些悲劇事件最後產生的損失總是讓人難以介懷,也讓人心中沉重。
但這次的事件卻有些許特殊,整起事件的嚴重受傷人數只有兩個。
其中一個就是他自己。
戰斗中遭受到林顯福的重擊,一拳差點被干挺,唐孤五髒六腑被打出內傷,全身上下都在扭曲哀嚎的痛苦,並不好受。
在那一刻,唐孤失去意識之前甚至覺得,若孫婧怡再晚來一步,自己這把老骨頭就交代在那兒,但結果你猜怎麼著?
再睜開眼時,唐孤發現自己身上的所有傷勢都恢復得完完好好的,除了衣服被擦破,身上沾了點泥之外,幾乎可以說是毫發無損。
醒來感到迷惑的他急忙開始問起當時昏迷之後的事情,當從陳航口中得知。
林顯福處于理性極不穩定的狀態下,依然修復了他的傷勢時,唐孤徹底愣在了原地。
再緊接著,他又看到被眾人小心翼翼“撿回來”的“林顯福”時,心里的震撼簡直難以言喻。
“林先生……他這是……”
被送過來的林顯福,當時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皮。
不僅身體焦黑,一踫就碎,渾身還滿是被燒干的鮮血,連原本的樣貌都難以辨認。
看到那副慘狀的時候,唐孤早已對自己的遭遇釋懷了,沒有絲毫的怨恨與不快,只余下濃郁的悲痛。
若不是孫婧怡說他的心髒還在隱隱跳動,並未徹底死去,誰也不會相信,被燒成這樣的人還能活著……
但是,他是林顯福,是屢屢創下奇跡之人,只要他沒有斷絕最後一口氣,包括孫婧怡與孫婧雨在內的幾位宿主,都相信他定然能恢復過來。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將其安置在特護醫院的病房里,由孫婧雨兩姐妹時刻的看護下。
一天一夜過去,被燒成焦炭一樣的“林顯福”,重新長出了四肢與部位,頭發稀稀疏疏地也開始在頭頂冒出。
又過去半日後,他的膚色開始逐漸恢復正常,五官輪廓初具雛形,頭發越發繁茂。
等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林顯福的身體表面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猙獰可怖,只留下了全身的燒傷傷疤,還未褪去。
但林顯福依然沒有醒來,只是心髒恢復了有力的跳動。
在那天的夜晚,經過商議後,孫婧怡兩人決定,將他轉院至研究所安設的特護病房,再由全州的所有宿主,以兩人一組的形式,輪流來看護。
其實,在事發的當天,白綿就已經得知了林顯福的事情,為此悲痛不已,想要第一時間去看望。
但孫婧怡拒絕了她的請求,畢竟當時的傷勢,確實不太適合讓白綿看到。
于是直到轉院之前,白綿都沒有見過林顯福。
隨後轉院之後,白綿白天照常工作,一空閑下來,就會往他的病房鑽。
看著床上熟睡被纏得嚴嚴實實的林顯福,女孩的心中備受煎熬,甚至夜晚也是在隔壁間與柳雁秋一同休息,半分不願離開太遠……
病房內,陳航與唐孤陪著醒來後,坐起身來的林顯福剛聊了沒幾句。
門外便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輪椅碾動地板的聲音,兩人沉默下來,對視了一眼後,默然起身。
“……白綿?”
此時隔著一道房門,聞到了她身上氣味的林顯福,心髒也是為之一跳,怔怔無言。
門被打開,一道消瘦的端坐在輪椅上的身影,進來第一時間便將視線鎖定在林顯福的身上。
兩人遙相對望,沉默不語。
陳航看了一眼他們,識趣地拉著唐孤先行退下,把隱私的時間留給她們兩人。
柳雁秋也把白綿推至他的面前後,便後退一步,輕咳一聲︰“我去外邊站一會,有事就直接喊我。”
白綿沒有動,柳雁秋也沒有在意,輕輕走出了門,關上了門。
安靜的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靠坐在床頭,林顯福凝望著白綿,喉頭滾動了一下,沙啞地勉強擠出一句開場白︰“你好像瘦了。”
“……”
一听到這話,白綿眼中壓抑多時的眼淚奪眶而出。
女孩輕輕朝林顯福張開雙手。
對那個意圖再了解不過的林顯福卻有些猶豫,嗓音艱澀地說道︰“……身上髒。”
這句話語,跟在之前的夢境中醒來時,他想要與自己親近時,白綿紅著臉說出的話語何其相似。
“我不在乎……”
白綿語帶哽咽地說著。
看到她精致的小臉上梨花帶雨,林顯福心里一抽,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哪里能忍得住。
于是,他張開雙手,輕輕地將白綿從輪椅上抱了過來,摟在懷里緊緊相擁。
兩顆激烈跳動的心髒彼此貼近,互相踫撞。
兩顆頭顱頸脖相疊,貪婪地呼吸著彼此身上的氣味,久久沒有說話。
感受著懷中顫抖著的縴細身影,林顯福默默嘆了口氣,跟記憶中的溫暖比較一二,發現她比之前要瘦了好幾斤,心里頓時有些心疼起來。
“沒事了……”
輕輕拍著白綿的後背,林顯福在她的脖子處深吸一口氣,用沙啞的聲音寬慰道︰“已經過去了,我恢復了,有驚無險。”
白綿緊緊攥住他寬闊後背上的衣物,吸了吸鼻子,帶有些許鼻音,不太確定地問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林顯福輕輕笑著,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雖然口吻很堅決,但白綿卻沒有輕易放下心來,仍在他的懷里顫抖著,不再言語。
心里對于差點失去的這一現實,白綿感到由衷地後怕。
多多少少能理解白綿的心情,林顯福以輕柔的力道,輕輕拍著白綿的後背,溫聲安慰著……
其余的事情,稍後再說吧,林顯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