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鵝毛大雪簌簌落著,天地間裹著一層厚絨,弘歷披了件玄色厚氅,對李玉道。
“擺駕御花園,看看暖棚去。”
雪粒子打在宮燈上沙沙響,沿途宮人們躬身引路,不敢驚擾。
御花園東北角的暖棚依牆而建,外層油布裹得嚴實,邊角壓著水泥路,連風都透不進幾分。
守棚的老園丁張周正彎腰檢查通風口,見聖駕親臨,忙跪伏在地。
“草民參見皇上!”
“起來吧,”弘歷抬手免禮,指尖觸到油布,竟覺內里暖意隱隱透出,“你這棚子,也是按那趙翼法子建的?”
張周忙躬身應道“回皇上,正是按趙大人的法子!黃土牆擋風,麥草牛糞糊頂,秸稈發酵供暖,省事還省錢,種的菜也水靈!”
說罷,他忙掀開棚簾,一股混著菜香的熱氣撲面而來。
弘歷邁步進棚,只見畦壟整齊如織,翠綠的菠菜葉上沾著晨露,嫩黃的小白菜舒展著瓣兒,連冬日罕見的青蒜,也從土里冒出半尺高,水靈得很。
弘歷蹲下身,指尖輕踫菠菜睫,濕潤的觸感帶著鮮活氣,不由笑道。
“趙翼倒實在,去年說‘黃土夯牆、秸稈發酵能降本七成’,如今看來,不僅成本降了,長勢比預期還好。”
李玉在旁笑道“可不是嘛!前幾日御膳房用這暖棚的菜做了翡翠豆腐,皇上還夸鮮嫩呢。”
弘歷卻搖頭,輕聲道。
“御膳房用得上是小事,”弘歷起身時踢到腳邊的秸稈堆,秸稈下的黃土夯牆泛著潮氣。
“關鍵是在直隸省試行的那些暖棚,農戶們真能得實惠。”
正說著,趙翼頂著一身雪匆匆趕來,棉袍肩頭落滿白霜,見皇上在此,忙躬身。
“臣參見皇上!听聞皇上來看暖棚,臣剛從直隸傳回的奏報里摘了些數據,正想呈給皇上。”
“哦?說說看,”弘歷讓他起身,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折子上。
趙翼展開折子,語氣帶著振奮。
“回皇上,去年臣在京城郊外試點時,還怕農戶不接受,沒想到今年在直隸省推廣開來,農戶們都搶著種!
如今算下來,直隸省暖棚已種上萬畝,瞧這勢頭,再過些時日還能再擴些面積。
臣仔細算過,暖棚搭建有中華農業公司補貼,農戶不用擔大頭成本,自己多費點力氣打理就行。
就這一畝暖棚,冬日里能收兩茬菜,除了自家吃用,剩下的拿到集市還能賣三兩多,比種一季麥子實惠不少。”
趙翼又補充道“就說這個月的京城集市,不再只有咸菜撐場,鮮靈的菠菜、青菜都擺上了攤。
雖說價錢比起應季時昂貴不少,但至少百姓冬日里能吃上一口鮮菜,不用再守著咸菜過冬了,這比往年冬天連鮮菜影子都見不著,已是大不一樣。”
弘歷听後緩緩點頭,指尖在棚邊秸稈上輕輕摩挲,語氣沉穩。
“不錯,暖棚這事辦得穩妥。推廣上切不可冒進,農戶願種才是根本,萬不能用強逼迫,得讓他們實實在在看到好處,才會主動跟著學。”
弘歷頓了頓,目光掃過棚內鮮嫩的菜蔬,又道。
“還有,光建棚不夠。你得定期派些懂行的能手下去,到各村各鎮傳授經驗,怎麼看發酵堆的火候,怎麼防菜苗生病,遇上雪災凍害該怎麼護棚,這些實在手藝都得教到農戶手里。
他們會種、種得好,暖棚才能真的扎下根,百姓才能長久得實惠。”
趙翼躬身領旨,將折子按在膝前,語氣愈發恭敬。
“皇上聖明!臣這就安排下去,挑經驗老道的農戶,分赴直隸各州縣,手把手教農戶管護暖棚。”
弘歷听罷,抬手拂去肩頭沾的雪沫,目光望向棚外漫天飛雪,聲音里添了幾分暖意。
“如此便好。農事是百姓的根本,暖棚能讓冬日有鮮菜、農戶多進項,本就是為民生計。
慢慢來,把根基扎穩了,比急著擴面更要緊。”
李玉在旁適時躬身道“皇上心系百姓,這暖棚要是能在各省都鋪開,往後寒冬臘月,尋常人家的飯桌上,也能常常見著這抹綠了。”
弘歷微微頷首,又看向張周“你把這棚子管得好,往後御花園這幾處暖棚,仍交由你打理。”
張周忙又跪下謝恩,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歡喜。
“草民謝皇上恩典!定當盡心照料,讓皇上隨時能看著這鮮靈菜蔬!”
回養心殿的路上,弘歷踩著薄雪,忽然側首問趙翼。
“收購土地的事,今年推進如何?”
趙翼忙上前半步,躬身回稟。
“回皇上,今年恰逢公司股價走高,趁機拋售部分股票,再加上名下良田的租金收益,兩下湊得資金,順利收購了一千兩百萬畝良田。
如今公司累積持有良田已達五千萬畝。”
趙翼眼尾帶著喜色,又補充道“這些田地不只用來推廣暖棚,還按作物特性分了片區,平原地帶種玉米、馬鈴薯、甘薯,這幾樣作物耐旱耐貧瘠,產量更是喜人,玉米畝產達八百斤,馬鈴薯、甘薯畝產超兩千斤,比農戶以往種的谷子、高粱翻了一倍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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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河沃土則種新培育的高產麥種,畝產也有五百斤,比普通麥畝高三成。
試種的農戶,單靠秋收就多存了兩百來斤糧,今年報名跟著種的人擠破了頭。”
趙翼頓了頓,又補充道“因實績亮眼,民間對公司也多有信賴,近期股價已突破五百銀元每股,不少商戶願追加投資,後續擴種、研發新農技的銀子,也更寬裕了。”
弘歷听著,腳下步伐未停,指尖輕輕敲了敲厚氅袖口,語氣里帶著幾分贊許。
“土地是根本,股價是民心。既握了良田,又得了信任,往後更要把力氣用在實處,莫讓土地閑置,莫讓百姓失望,這才是正理。”
趙翼躬身應道“臣謹記皇上教誨,定不敢辜負。”
一旁的李玉悄悄加快腳步,示意前方宮人道場再掃得干淨些,免得雪水沾了皇上的靴底。
……
1744年十二月初,雲南省普洱府。
巡撫張廣泗裹著染了霜的軍大衣,靴底踩過結凍的泥路,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隨行的布政使李根元捧著厚厚的名冊,指尖凍得發紅,卻不敢有半分懈怠,自接到皇上嚴查人口瞞報的旨意,普洱府已撤了三個虛報數據的縣令,可誰都清楚,這背後最棘手的,不是官員不作為,而是改土歸流後仍盤根錯節的土司殘余勢力。
“大人,前面就是寧洱縣地界了。”巡檢司的差役在前頭引路,聲音裹著寒氣,“按縣衙此前報的數,這縣該有三萬兩千人,可咱們暗訪時發現,光城郊那片古茶山,就藏了近五千茶農。
更怪的是,問起這些茶農歸哪個村管,他們都只說‘听土司的’,提官府就躲。”
張廣泗停下腳步,目光掃過遠處霧蒙蒙的茶山。
普洱府峰巒疊嶂,茶農們順著山腰走勢,在林間散落築屋,竹樓與茶田嵌在雲霧里,連聯絡的小路都多是踩出的泥徑。
改土歸流雖明令廢黜了土司的官階,可“茶農是自家私產”的觀念,早隨幾代人的租種、盤剝,深深刻進了土司的骨子里,他們仍覺得,這些在山里種茶的人、腳下的茶山,都該由自己說了算。
為攔著茶農跟官府登記,土司們的手段層出不絕,偏遠村寨里,他們故意散播“官府查人口是為抓壯丁充軍”的謠言,把吏員說成“拿名冊勾人的差役”,嚇得老人拽著壯年男子躲進山洞,婦孺見了穿官服的人影就關緊竹樓門。
近府城的土司更狡猾,表面應著“配合普查”,暗地里卻把自家佃戶的名字從名冊上劃去,只報老弱婦孺,要麼就把十戶茶農捏成“一戶”,借著瞞報人口少繳茶稅,把省下的銀錢悄悄揣進自己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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