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連抬手示意奧克稍安勿躁,目光深沉。
“奧克大人,事到如今,退讓便是死路。
柬埔寨王既已撕破臉,斷我糧草、通款暹羅,我軍若不先發制人,待暹羅援軍與城內守軍合圍,前線將士只會全軍覆沒。”
王連走到奧克面前,語氣稍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拿下金邊,非為屠戮,是為掌控糧道、震懾宵小。
只要王室安分,百姓自會如常生活——本將向你保證,絕不濫殺無辜。”
奧克嘴唇翕動,想說什麼卻被王連打斷。
“大人冒險深夜報信,這份功績,本將定會如實稟報朝廷,保你與家人日後安穩。”
奧克苦笑一聲,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與無奈。
“罷了……將軍既已決意如此,便請務必約束軍紀,莫讓金邊百姓再遭兵戈之苦。
奧克悄然起身,對著王連深深一揖,轉身踏入帳外的雨夜。
帳內,王連已走到輿圖前,手指重重點在金邊城的位置。“來人!”
幾名親衛應聲而入,甲冑踫撞聲在帳內回蕩。
“傳令兵!”王連揚聲下令,“即刻快馬奔赴菩薩城,通報張煌軍長,金邊王室背盟斷糧,勾結暹羅,第45師已決意攻城,需沿途守軍即刻戒備,嚴防暹羅借道突襲!”
待傳令兵離去,王連轉向副官劉志龍。
“通知炮兵團,即刻瞄準金邊城西門,先鳴炮三響示警——讓城內知道,我軍早有準備。”
“是!”
“再令第45師駐後勤沿線的三個旅,除留一個旅守護糧道,其余三旅即刻向金邊靠攏,天黑前務必抵達城下!”
王連指尖劃過輿圖上的布防點,“讓第一旅派一個團從南側佯攻,吸引守軍注意力,我主力從西側突破!”
劉志龍將命令一一記下,轉身快步離去。
帳外風雨更急,王連負手立于帳口,望著西部高地的方向。
不過片刻,炮聲轟然炸響,震得地面微微發顫,緊接著,三發炮彈轟擊在金邊城西門外的空地上,泥土裹挾著雨水飛濺,丈許寬的大坑瞬間在城牆下成型。
金邊城樓上,負責守衛西門的柬軍將領索里亞臉色慘白,望著城外那三個猙獰的彈坑,聲音發顫地嘶吼。
“快!快稟報王上!清軍開炮了!他們要攻城了!”
消息傳入王宮時,托摩列謝二世正與安恩商議如何聯合暹羅軍隊圍剿清軍。
听聞清軍炮轟西門,他手中的茶杯“ 當”落地,茶水濺濕了王袍下擺。
“他們……他們真敢動手?”
安恩也慌了神,眼珠一轉,忽然厲聲喊道。
“定是奧克那老東西給清軍告密了!否則清軍怎會來得如此之快!”
托摩列謝二世渾身一震,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疑慮。
“可……奧克跟隨本王多年,怎會……”
“王上!”安恩急聲打斷,“如今除了他,還有誰能知曉城內虛實?他兒子在清國學堂讀書,早就心向大清了!”
托摩列謝二世被說動了心,咬牙道。
“難怪他拼死反對斷糧……傳本王令,將奧克全家拿下!”
派去奧克府邸抓捕的士兵撞開大門時,院內地面掃得干干淨淨,廊下石凳上放著半盞尚溫的茶,顯然人剛離開不久。
帶隊的將領心頭一沉,沖進內室翻查,箱籠雖空,衣物卻疊得整整齊齊,書籍碼放有序,全然不見倉促撤離的慌亂。
“人呢?”他厲聲質問留守的老僕,老僕哆哆嗦嗦道︰“大人……奧克大人今晨說,去城外別院避幾日……” 。
托摩列謝二世听聞奧克早已撤離,臉色驟變。
“他……他果然早有準備!”
安恩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忙道︰“王上莫慌!這老東西定是怕了清算,躲起來了!
如今當務之急是守住城池——清軍糧草不濟,撐不了幾日。
咱們這金邊城,城牆高三丈、厚三尺,磚石堅硬,只要全城死守,抵擋兩三月絕無問題!”
托摩列謝二世咽了口唾沫,顫聲問︰“可……可清軍火炮厲害,萬一……”
“沒有萬一!”安恩打斷道,“暹羅大軍旦夕便至,到時候內外夾擊,定能讓清軍片甲不留!”
托摩列謝二世望著窗外,咬咬牙道。
“好!傳本王令,全城守軍死守四門,凡退縮者斬!
此外,將全城十二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男子悉數征調,編入守城隊伍!凡有違抗者,按通敵論處,家產充公!”
安恩應聲︰“臣這就去督辦!”轉身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很快,城內響起銅鑼聲,士兵挨家挨戶砸門,將青壯年男子拖拽至城牆,連老人、孩童的哭喊聲都被淹沒在皮鞭的抽打聲里。
被強征的男子們抱著冰冷的磚石,在城牆上瑟瑟發抖,不少人望著城外的炮口,早已面無人色。
而清軍大營,王連听著劉志龍回報城內動向,指尖在輿圖上輕點。
“看來他們是想把百姓綁上戰車,傳令炮兵團,瞄準西門守軍的兵器庫,轟出幾個彈坑讓他們瞧瞧。”
“是!”
炮聲再響時,西門內側的兵器庫旁炸開了花,守軍的驚叫聲混著兵器墜地的脆響,在雨幕中格外刺耳。
城上的柬軍徹底崩潰,連被強征的平民都開始哭喊著往城下爬,顯然已無戰意。
王連望向漸暗的天色,對劉志龍道︰“待各旅就位,即刻攻城!”
劉志龍挺直身板,沉聲回稟︰“大帥放心,三個旅正全速向金邊進軍,天黑前定能抵達。”
王連指尖在輿圖上劃過金邊城。
“傳令炮兵團,持續炮擊金邊城。
不必節省彈藥,今夜就要讓他們徹底明白,抵抗不過是徒勞。”
“是!”
很快,西門外又響起炮聲,這次不再是警告,而是直接炸毀了守軍的兩座箭塔,火光沖天中,守軍的哭喊聲被炮火吞噬。
城上的柬軍徹底崩潰了,有人攀著繩索往下滑,卻在半空被清軍的火槍擊中,慘叫著墜入護城河。
暮色時分,金邊城的城牆在炮火中簌簌掉渣,那些被強征的門板、木料在彈雨中飛濺。
攻城梯搭上西門,火槍陣列的齊鳴聲震碎雨幕。
清軍幾乎未遭遇阻礙便登上城牆,柬軍守軍早已在炮聲中潰散,不少人甚至提前卸了盔甲,在城上瑟瑟發抖。
天微亮時,雨勢漸歇,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
金邊城的廝殺聲早已平息,只剩下零星的啜泣與清軍巡邏的腳步聲在街巷間回蕩。
王宮四周已被層層封鎖,甲冑鮮明的士兵守在各出入口,神色肅然,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西門的城樓已被炮火轟塌一角,焦黑的木梁斜插在斷壁殘垣中,城下護城河的水面漂浮著散落的兵器與破損的旗幟。
那些昨夜被強征上城的平民大多蜷縮在城牆根下,抱著頭不敢抬頭,見清軍士兵經過,只是抖得更厲害。
他們預想中的屠戮並未降臨,只有巡邏兵沉聲喝令“不許亂動”,語氣雖厲,卻無半分殺意。
王連站在城門外,望著敞開的城門內井然有序的景象,劉志龍快步從城內走出,抱拳稟報。
“大帥,全城已肅清。柬軍主力潰散,托摩列謝二世與安恩在亂中逃往王宮後院,被我軍堵住,現已看押于宮內偏殿。
王宮已徹底封鎖,無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城內糧倉完好,百姓家宅未遭滋擾,炮兵團昨夜按令避開民居,軍紀無犯。”
王連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城門內側貼出的告示——那是連夜用柬文與官文書寫的布告,言明“王室背盟在先,天兵討逆,不傷無辜,商賈如常營生,百姓各安其業”。
幾名膽大的百姓正湊在告示前竊竊私語,見清軍士兵路過,雖仍有懼意,眼神卻已緩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