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會,太和殿內寂靜無聲,百官按序分列,靜待聖言。
兵部尚書鄂彌達出列,手持奏折躬身啟奏。
“啟稟皇上,蒙古五省及西藏邊軍整編已近收尾,各藩屬國軍隊改制亦頗為順利。
琉球、甦祿、南掌三國新軍皆已換用大清制式軍械,教官由兵部統一選派,軍權盡在掌握。”
話鋒一轉,鄂彌達面露難色︰“只是各藩屬國財力不濟,新軍的軍餉、糧草及軍械維護開銷巨大,其國庫難以承擔。
眼下琉球新軍月需餉銀五萬銀元,甦祿三萬,合計八萬銀元,需戶部按期撥付方能維持。”
龍椅上的弘歷指尖輕叩扶手,聲音沉穩有力。
“所需銀錢,著戶部按期足額發放,不得有誤。”
弘歷目光掃過群臣,語氣加重︰“這些新軍吃著大清的糧、拿著大清的餉、用著大清的槍,必須知曉誰才是真正的主人!日後調遣,方能令行禁止。”
戶部尚書甦琦即刻出列應道︰“臣已令戶部核算,絕不敢耽誤軍餉發放。
皇上此舉,既穩固藩屬之心,又彰顯宗主威嚴,實乃遠見卓識!”
鄂彌達躬身續道︰“啟稟陛下,除藩屬軍務外,臣尚有一事奏報——負責瀾滄省防務的第三集團軍副軍長張煌傳來急訊,柬埔寨王國托摩列謝二世已遞上國書,願循南掌、琉球等舊例,納貢稱藩,接受大清庇護。
其國書抄本已送抵兵部,臣核驗印信無誤。”
鄂彌達展開國書,朗聲道︰“柬埔寨願對大清開放全境商埠,推行自由通商、零關稅貿易,願由大清教官整編軍隊,換用制式軍械,戰時听候調遣,非戰時接受督察,外交事務亦需經宗主國核準,所提條件與其他藩屬國並無二致。”
太和殿內頓時起了一陣低低的騷動,大臣們臉上難掩振奮。
此時,隊列中幾位須發斑白的老臣卻微微蹙眉,其中一位翰林院編修忍不住低聲嘀咕。
“柬埔寨乃瘴痢之地,民生凋敝,派駐軍隊、撥付軍餉,純屬勞民傷財。且與我大清遠隔千里,即便納入藩屬,又有何實際用處?”
這話剛落,便被身旁同僚悄悄拉了一把。
殿內多數人目光灼灼,顯然更看重柬埔寨的戰略價值,這般“腐儒之見”在滿朝開拓進取的氛圍中,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只泛起一絲微瀾便迅速沉寂——畢竟琉球、甦祿的貿易紅利已初顯,誰也不願因眼前短視而錯失長遠布局。
第一集團軍軍長傅恆出列道︰“皇上,柬埔寨主動稱藩,足見天威遠播。
然暹羅近年擴張甚烈,此前便屢次侵擾柬埔寨,如今見其歸附大清,恐生事端。
臣以為,當遣兵進駐柬埔寨境內,既護藩屬安全,亦向暹羅彰顯我大清護短之決心。”
鄂彌達緊隨其後,聲如洪鐘︰“傅大人所言極是。暹羅覬覦柬埔寨久矣,若不加以震懾,必視我大清為無物。
依臣之見,可令張煌從瀾滄省抽調兵力,進駐金邊,與柬軍聯防。
另遣水師戰船列陣湄公河下游,與岸防駐軍形成犄角之勢,水陸呼應。
再傳檄暹羅王廷,嚴令其即刻撤回邊境駐軍,退還強佔之地——恩威並施,方能使其徹底收斂。”
弘歷指尖在扶手上輕叩數下,目光銳利︰“諸位愛卿所言甚是。暹羅若知進退,便留其體面,若敢頑抗,便讓他們嘗嘗大清火炮的厲害。”
弘歷看向鄂彌達︰“傳旨第三集團軍與南海水師,即刻調兵布防,檄文今日便發,限暹羅十日內答復。
逾期不遵,可直接拿下其邊境哨所,繳獲軍械充作柬軍整編之用。”
鄂彌達躬身領命︰“臣遵旨!”
太和殿內,弘歷的旨意落下,殿中群臣神色如常,仿佛這道涉及千里之外邦國命運的政令,不過是議定一件尋常政務。
沒有人提及柬埔寨是否會對駐軍有異議,更無人追問托摩列謝二世是否能接受這般強硬的護藩姿態。
弘歷頓了頓,繼續說道︰“另有一事,關乎南洋防務布局……”
殿內群臣屏息靜听,只見弘歷緩緩道。
“當前瀾滄省駐軍兩個師,紅河省駐扎三個師,甦祿亦有一個師戍守——以此六師為基,著即籌備組建第八集團軍,專司南洋防務。”
弘歷頓了頓,看向鄂彌達︰“第三集團軍空缺的四個師編制,著令岳鐘琪從東南各省募兵填補,務必半年內滿編,軍械優先配發。”
鄂彌達躬身應道︰“臣即刻傳諭岳鐘琪,依旨辦理。”
弘歷話鋒一轉,目光似穿透殿宇。
“至于新成立的第八集團軍軍長一職——”
群臣心中已有數,皆靜候下文。
“便由張煌擔任。”弘歷聲音朗朗,“此人先前平定安南,斬獲頗豐,如今又說降柬埔寨,拓土有功,論功行賞,理當至此。”
稍作停頓,弘歷補充道︰“副軍長之位,就從安南戰役中擇選——韓勛、王承斌等人作戰英勇,堪當此任,著令二人協助張煌整軍,政委紀委就從第一集團軍中挑選忠正干練者調任,務使軍紀嚴明,上下一心。”
傅恆出列奏道︰“皇上知人善任!張煌熟悉南洋軍務,韓、王二將勇冠三軍,再輔以忠正之臣執掌政工紀檢,文武相濟、剛柔並蓄,南洋防務定能固若金湯。”
弘歷頷首︰“第八集團軍的防區,以瀾滄省為中心,輻射緬甸、暹羅、巴達維亞、馬尼拉等周邊,務必將南洋商路與藩屬國防務統籌起來,形成聯動之勢。”
“臣等遵旨!”鄂彌達與傅恆齊聲應道,百官亦隨之躬身領命。
弘歷端坐在龍椅上,心中默算。
蒙古、西藏、琉球、甦祿、南掌新軍仍在整編,暫不入正式編制,加上此前為了平定大小金川組建的兩個山地師,眼下滿打滿算三十八個師,待第三集團軍補齊四師、各部新軍整訓就緒,不出一年,便能湊齊五十一個師的格局。
北至草原,西抵雪域,南達南洋,東及海疆,這五十一道鐵壁,短期足夠撐起大清的萬里江山了。
弘歷緩緩抬手︰“散朝。”
“臣等恭送皇上!”
……
暹羅首府阿瑜陀耶王宮大城)。
議政殿內氣氛凝重如鐵。
國王波隆摩閣將柬埔寨稱藩的國書抄本狠狠擲在地上,怒吼道。
“托摩列謝這個叛徒!竟敢勾結清國人出賣柬埔寨!即刻傳旨,調三萬精兵,趁清國人尚未站穩腳跟,一舉吞並柬埔寨,讓這個懦夫付出代價!”
國防大臣武沙木罕連忙跪伏在地,聲音帶著急切。
“王上息怒!萬萬不可意氣用事!清國國力遠勝我暹羅,此前後黎國阮氏何等囂張,尚且擋不住清軍雷霆一擊。
若我軍此刻出兵,便是公然與清國為敵,一旦他們揮師西進,我暹羅恐難招架啊!”
“不打?”波隆摩閣猛地踹翻案幾,青瓷茶具碎裂一地。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清國人奪走我們在柬埔寨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商路、洞里薩湖的漁利?暹羅商販在湄公河沿岸的商號、倉庫,難道都要拱手讓人?”
“王上,”財政大臣披耶節悉顫抖著出列,“臣以為,可遣使者赴瀾滄省,願承認柬埔寨為清國藩屬,只求保留暹羅在柬傳統商棧與僑民特權——清國志在掌控商路與藩屬名義,未必會趕盡殺絕。”
披耶節悉頓了頓,叩首道︰“清國如今兵鋒正盛,琉球、甦祿、南掌皆已臣服,連後黎國都成其轄地。
我暹羅若硬踫硬,無異于以卵擊石,不如暫退一步,先保全國本,再徐圖後計啊!”
波隆摩閣死死盯著殿外飄揚的王旗,終是咬牙道。
“談判可以,但洞里薩湖與湄公河沿岸的駐軍,絕不能全撤!”波隆摩閣指尖狠狠戳著地圖上的河道。
“告訴清國使者,湄公河沿岸駐軍可以退,但暹羅商民的貿易特權必須保留——關稅減免、商號豁免權,一條都不能少!
至于洞里薩湖,駐軍必須留下,這是暹羅的底線,絕無轉圜!”
披耶節悉躬身進言,聲音沉穩︰“王上明斷。湄公河退一步,示以緩和,洞里薩湖寸步不讓,護住根本。
如此既給了清國台階,又守住了我邦在柬埔寨的命脈,臣這就擬寫國書,措辭當剛柔相濟,既明底線,亦留談判余地。”
波隆摩閣冷哼一聲︰“便依你所言。但需讓清國人明白,暹羅雖不願開戰,卻也不懼戰——真要撕破臉,洞里薩湖的水,大不了濺上幾分血!”
披耶節悉心中一沉,卻不敢再勸,只得領命︰“臣遵旨。”
一旁侍立的國防大臣武沙木罕掌心已沁出薄汗,清國連後黎國都能一舉蕩平,豈會容忍暹羅在柬埔寨保留駐軍?王上的底線,在清國眼中或許只是挑釁,這場談判,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