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處傳來杯盤踫撞的脆響,夾雜著男女的說笑聲。
左新程穿著件深灰色西裝,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坐在葡萄架下與人寒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英挺。
看見他們一行,他舉了舉杯,笑容里摻雜著多少的居高臨下。
陳思晨快走兩步,給左新程打招呼。
左新程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並沒有起身的意思,陳思晨沒有感到絲毫的不悅。
既然來了,跟東道主打個招呼是禮貌。
“美女主持來啦”
左新程回應了隋若雲,面對跟在後面的董遠方,他連頭也沒抬,一臉的傲嬌。
董遠方感受到了對方的敵意,既來之則安之。
隋若雲加入了大家的娛樂項目,董遠方閑來無事,到處轉轉,鞋底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沉穩的聲響。
此刻,四合院的大門再次被輕輕推開。
葡萄架下的光斑忽然被兩道身影切開,像是宣紙被淡墨輕輕暈染。
先映入眼簾的是抹淺藍,裹著道縴細的身子飄過來。
淺藍色長裙的裙擺隨著腳步輕輕掃過青石板,露出的腳踝踩著雙白玉般的涼鞋,每走一步都帶起細碎的風,把廊下的紫藤花瓣都卷得打旋。
幾縷碎發貼在泛紅的臉頰上,笑起來時眼角彎成月牙,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
路過石榴樹時,伸手摘了片嫩葉轉在指尖,腕間的銀鐲子叮當作響,活脫脫是從畫里跑出來的春精靈。
那雙眼眸里的光卻亮得驚人,像藏著整片星空, 既有少女的嬌憨,又透著股不怯生的靈動。
緊隨其後的淺紫色身影,卻像是把暮春的紫藤花穿在了身上。
旗袍的領口恰到好處地收在鎖骨處,盤扣是瑩潤的珍珠,隨著步伐在襟前輕輕晃動。
標準的鵝蛋臉襯得下頜線愈發清晰,她走得極緩,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縫隙里,高跟鞋敲出的篤篤聲。
風掀起她旗袍的衣角,露出腰側玲瓏的曲線,竟比廊柱上纏繞的紫藤還要婀娜。
有賓客忍不住轉頭,先前還覺得那淺藍色身影足夠亮眼,此刻卻忽然明白什麼叫 “風姿”—— 那是歲月釀出的醇酒,初看時不似新茶清冽,細品卻有綿長的回甘,把青春的鮮活襯得倒像杯汽水,熱鬧過後只剩些微甜。
左新程身邊的幾位公子哥都收了話頭,連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晃動。
唯有大小姐們輕輕的 “咦” 了聲。
“慕容家出美女呀”
話音未落,就見淺紫旗袍的女子朝這邊頷首,目光相接時,彎了彎唇,像隔空綻放的幽蘭。
董遠方的腳步剛轉過月亮門,眼角的余光就瞥見那抹淺藍與淺紫,慕容家的兩位。
淺藍長裙的慕容涵正踮腳摘石榴,淺紫旗袍的慕容瑾倚著廊柱看她,腕間的翡翠鐲子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他心里 “咯 ” 一下,轉身就往抄手游廊的方向走,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響都亂了節奏。
“董遠方?”
背後的聲音像根細針,猝不及防扎進他緊繃的神經。
他僵在原地,能感覺到那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背上,帶著幾分戲謔幾分探究。
轉過身時,慕容涵已經提著裙擺跑過來,淺藍色的裙角掃過他的褲腿,帶著股甜膩的梔子花香,與她身上的青春氣格格不入。
“怎麼看到我們就跑?”
慕容涵仰著臉,眼里的笑意忽然斂成鋒芒。
“是不是拿了我們家 2000 萬心虛了?”
她故意扯高了聲音,所有人都往這邊看過來。
董遠方的指節猛地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他扯出個僵硬的笑,目光掃過她白皙的脖頸 ,方才在葡萄架下看著還透著天真,此刻卻像只炸毛的小獸,連耳尖都泛著紅。
“慕容小姐說笑了。”
他刻意放緩語速,聲音里帶著壓不住的冷意。
“紀委的同志要是查到我賬戶里多了這筆錢,現在站在這里的就不是我了。”
慕容涵被這話噎得一怔,隨即漲紅了臉,提著裙子就要往前沖,卻被身後的慕容瑾輕輕拉住。
淺紫旗袍的女子緩緩走上前,高跟鞋敲出的篤篤聲像在敲他的心門,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線條依舊優美,可那雙蒙著薄霧的眸子里,此刻卻藏著化不開的冰。
“涵涵口無遮攔。”
慕容瑾的聲音依舊平和,指尖撫過旗袍上的纏枝紋。
“2000 萬不算什麼,道口縣用來給農戶貼息,倒比放在銀行里生利息強。”
她的目光掠過董遠方緊蹙的眉頭。
隋若雲本想過來看看啥情況,被一旁的嫂子何容菲扯了下衣角。
“以後他要經常給大家打交道,不能每次你都出面吧?”
隋若雲听了進去,重新坐下。
董遠方的喉結滾了滾,沒再接話。
“董書記,這里多無趣。”
慕容涵忽然換了副神情,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找個地方,聊聊你感興趣的事。”
董遠方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大得讓慕容涵踉蹌了半步。
“不必了。”
他的聲音像淬了冰,陽光穿過游廊的雕花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把眼底的厭惡照得無所遁形。
抄手游廊的盡頭傳來隱約的談笑聲,左新程正舉著酒杯與人寒暄。
董遠方深吸一口氣,轉身時撞見慕容瑾眸底一閃而過的復雜 —— 有歉意,有堅持,還有些他讀不懂的情緒,像蒙在玉上的霧,看不真切。
“我還有事。”
他丟下這句話,幾乎是逃也似的走向人群,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響,比來時更急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