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妃一下就沉默了。
在她眼里,後宮里的嬪妃們原就無人及得上孟姝半分。
可這終究是女兒家看女兒家的眼光。
她自幼深處閨閣,何曾懂得男子如何審視女子,自然也...從未讀懂過皇上。就連當初嫁入王府時心里頭的一絲悸動,如今想來也不過是少女懷春的痴念,早已隨著種種煙消雲散,甚至憶起時還會覺得有幾分可笑。
那點子恩寵,也的確是可笑的,荒唐的,不值得的,帶著些令人不適。
“容貌?才情?”
她喃喃自語,能想到的,原也只有這些。
周太後沒給她留太多思考的時間,指尖隨手掐斷一截新發的嫩枝,自顧自下了她身為過來人的結論︰“三分因她容貌,七分恰是因她無枝可依。”
當年周太後能從眾妃中脫穎而出成為繼後,何嘗不是因著家世單薄?
這話雖是點到即止,卻說得極透。
周太後拍了拍純妃的胳膊,說不出是想提醒她,還是在提點她身後的臨安侯府。
周太後抬抬手,榮秀見狀上前攙著她轉去佛堂誦經。
“你剛有孕,回屋仔細歇著,抄經也別不顧著時辰,這原也只是個幌子。”
周太後的聲音遠遠傳來,純妃沒有答話。
她在園子里駐足了半柱香工夫,緩緩吐了一口氣,渾身竟也放松下來。暮春的風掠過鬢角,說不上是解脫,還是別的什麼情緒。
夢竹有些擔心的走到跟前,輕聲詢問︰“娘娘?”
“無礙,宮里頭可有什麼新消息傳來?”純妃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往偏殿去。
夢竹稟道︰“慶嬪娘娘協理六宮,倒是沒出什麼岔子。前些日子蔣夫人帶褚姓女醫入宮,皇後免了晨省,一直在仁明殿歇養。這半月來,除了慶嬪,只曲美人和楊寶林各侍寢過一回,其余時皇上大多都歇在靈粹宮......”
“曲美人和楊寶林?”純妃腳步微滯。
夢竹點點頭。
“...她們,倒也稱得上是‘無枝可依’。”純妃勾了勾唇角,眼底閃過一絲嫌惡。
隔了會兒,她忽的輕嘆︰“還是姝兒活的清醒通透,始終未曾動......”
迎著夢竹不解的目光,純妃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回到偏殿時,蕊珠已候在廊下。
待純妃坐定,她立即上前低聲道︰“娘娘,有一樁事有些棘手。”
“奴婢奉娘娘的命令回府探望老太太。臨走前听夫人說北疆邊城出了疫病,消息剛傳到京城,听說是從遼國那邊傳來的,有不少將士已經染上了......”
純妃乍然听到這則消息,心思略一轉圜,霍然起身。
......
皇宮。
太極殿內,景明剛宣讀完北疆急報,殿中便響起細碎的抽氣聲。
雙港寨突發疫病,已有數百將士傳染,且呈蔓延趨勢。
疫癘之禍,甚于刀兵。這八字如重錘敲在眾臣心頭,殿內頓時騷動起來,文官私語如蚊蚋攢動。這次還是發生在戰場,眾人不敢深想,齊齊望向御座。
皇上眉心微蹙,當即吩咐景明傳召太醫院醫正等人。
不多時,何醫正領著孫太醫和簡止疾步入殿。
何醫正展開急報細看,聲音陡然沉肅︰“據報病患眼白泛黃、舌苔發黑,初起高熱不退,繼而咳血昏厥,恐是...‘伏尸瘟’。”
朝堂上頓時議論紛紛。
戶部侍郎道︰“當速調藥材,並嚴令沿途州縣封鎖官道,凡北地四州府來人皆需隔離查驗!”兵部尚書則提議︰“邊關將士缺醫少藥,臣請調派太醫院醫官,由禁軍精銳護送,火速馳援,以防疫病南下。”
簡止正盯著北疆輿圖上的河道標記出神,慶國公突然出列︰“啟稟皇上,簡太醫曾在晉州治過疫癥,臣請即刻派其前往北疆主持防疫!”
......
靈粹宮,粹玉堂內院。
冬瓜正扎著馬步,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明月抱臂立在一旁,時不時出言指點她調整姿勢。忽聞外頭一陣騷動,明月眉頭微蹙,正要出去查看,就見綠柳從外邊回來。
“慈寧宮出事了!太後娘娘最疼愛的那只叫舞倉的狸奴不知怎的跑丟了,這會兒闔宮的宮女太監都在幫著尋呢。”
“可要告訴姝姝一聲?”冬瓜一個趔趄收了勢,抹著汗問。
綠柳搖搖頭︰“娘娘才歇下不久,且這事與咱們無關......”
話音未落,忽听牆外傳來一聲尖利的貓叫聲,三人同時轉頭,只見牆頭琉璃瓦上一道黑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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