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廟祭祖之儀原是為行 “賜名封典”,由禮部與司禮監一眾官員隨行。
皇上御筆朱批圈定 “令儀” 二字,太常寺樂工即刻奏響《鹿鳴》雅樂,隨後三十六名禮官肅立兩廂,齊聲唱誦《皇嗣誥》,其聲如鐘磬相和,直貫殿頂鎏金寶剎。
這般莊嚴肅穆的場景,孟姝等嬪妃都未能得見,她們正與宗室命婦齊聚在殿內,在皇後主持下籌備洗三添盆之禮。
注︰洗三原應該是誕生第三日舉行的傳統儀式,本文中將洗三與滿月禮合並,並非完全符合史實)
殿中央早置好一尊青玉刻蓮紋盆,盆中盛著用蘭、蕙、芷等七種香草煎制的七香湯,水面撒滿金箔剪就的並蒂蓮。湯色澄明如琥珀,蒸騰的霧氣里浮動著幽幽草木香。
在場之人只有嬪位以上方有資格添盆,皇後款步上前,袖中七枚珍珠滾落盆中,珍珠入水時叮咚有聲。純妃緊隨其後,指尖輕放一枚白玉雙魚佩。
慶昭儀尚在行宮不能親至,也遣琥珀送了一枚青玉雕蓮藕。
輪到孟姝時,她從袖中取出三枚銀鎏金鈴鐺。鈴鐺形制精巧,表面鏨刻著纏枝蓮紋,投入盆中時相互踫撞,發出清越之聲。
其後宗室命婦以永平郡主為首,她們不得投金玉,僅許投宗正寺事先準備好的五色絲線。
最後太後抬手擲下一枚鏨花赤金長命鎖,激起水花點點。
待皇上抱著令儀回到奉先殿,洗三添盆儀式方正式開始。
水波蕩漾間,禮部官員整冠肅容,正要朗聲念誦祝詞,齊昭容忽然越眾而出,身後畫錦捧著個朱漆承盤,盤中臥著枚不過食指長的桃木劍。
“啟稟皇上,曲才人今早著人送了這枚桃木劍,臣妾家鄉原也有桃木劍添盆闢邪禳災的習俗,不如也將它投到蘭盆內?”
眾人將視線落在承盤上,只見上面擱著的桃木劍雖小,卻雕得極用心,劍柄纏著重瓣牡丹紋,劍身刻著 “闢邪” 二字,尾端還系著縷鮮紅穗子。
“準。”
皇上允準,齊昭容親自將桃木劍投入盆中,那紅穗子在蘭湯中舒展開來,宛如一點朱砂落于碧波,說不出的鮮妍奪目。
禮部重新念誦祝詞︰“沐蘭湯兮耀華,承天眷兮永昌......”
嬪妃這一列,榮美人低聲道︰“從前只道曲才人木訥,不想竟有這般多的玲瓏心思,做個才人委實屈才了。”
純妃輕咳一聲,榮美人方閉嘴不言。
榮美人這話其實說到其他嬪妃的心底了。
先前曲才人雖曾數度承寵,卻始終不顯山露水。即便後來得了皇上恩典遷居主殿,也不過是讓宮里人多議論了幾日。
再加上她素來寡言少語,即便是在位分低于她的曲寶林面前,還時常退讓三分。這般作態就讓眾人不知不覺就卸了心防,甚至隱隱將她視作了無害的透明人,也是直到這兩日才驚覺看走了眼。
孟姝站在純妃身後,看著前面永平郡主正用新帛蘸水輕拭小令儀粉嫩的肌膚,每擦一處便念一句詞,諸如“洗小手,握金斗”一類的民間祝詞。
洗三結束之後是剃胎發。
尚宮局女官捧來鎏金剃刀,永平郡主接過在小令儀頭頂處留了一綹 “聰明發”,其余胎發用紅綢仔細包裹,收入嵌著百子圖的檀木匣中,象征 “留住福氣”。
匣子開合時發出 “ 嗒” 輕響,驚得孟姝指尖微微一顫。
這些儀式于她皆是初見,不免覺著新奇,尤其是她現在懷著身孕,看著看著掌心便不由得撫上尚還平坦的小腹。
許是想到以後自己的孩子也會經歷這些,讓她整個人生出些奇妙的柔軟。
就像藏在春日里的種子,正在無聲無息中,為她的世界注入第一絲溫柔的震顫。
這種感覺對她而言太過陌生,卻也幾乎是一種本能。
站在她前面的純妃,同樣也有些情緒在心中翻涌。
她怔怔望著令儀被裹進繡著瑞獸的襁褓,听著皇上吩咐將胎發匣收進福寧殿庫房。一股溫熱的渴望自心間漫開,在她端莊的儀態下,化作眼底一抹轉瞬即逝的波瀾。
賜名封典、洗三添盆、百僚獻瑞即三品以上官員命婦進獻賀禮)、滿月宴席,慶典足足持續了五六個時辰,直到申時末才結束。
孟姝中途借更衣之便往偏殿休憩,得以與雲夫人踫了一面。
雲夫人身為臨安侯夫人,自然有資格參加令儀的滿月慶典。
孟姝屏退左右,雲夫人持著十足的禮數,先向孟姝行過禮方道︰“給周夫人的信已著人快馬遞送,按路程算這兩日就該到了。待她回信,臣婦再讓梅姑姑轉交給瑾嬪娘娘。”
孟姝壓低聲音道︰“這幾日我正想著讓夫人派人去一趟江寧,我听舅娘提過,她的母親原也是江寧人......先前于嬤嬤提過的那人,有可能便與她母族有關。”
雲夫人溫聲道︰“我已讓周娘子去江寧查訪,若得了消息再送到宮里。”
兩個聰明人說話便是這般,不需多言,都清楚對方的打算。
孟姝微微頷首,轉而提起另一樁要事︰“這回是咱們僥幸,往後進到宮里的,不拘是料子還是其它貢品,不妨多一道查驗留樣的手續,如此一來也好安心。”
雲夫人點頭應下,“多虧娘娘留心,否則還真可能因為永秀布莊從而牽扯到婉兒。臣婦與侯爺商議過了,往後商行會逐步收縮,退下皇商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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