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雖然現在是傳奇小隊的後勤，但我同樣還是十杰的成員之一。”
“十杰”兩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整個數據分析室的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那是擎天高院所有學生頭頂上的一片天，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是怪物中的怪物。
楊子龍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他看著眼前的歐陽小白，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平日里，這個家伙總是笑嘻嘻的，負責團隊的各種技術支持和後勤保障，像個可靠又有點腹黑的大管家。
以至于楊子龍都快忘了，這個管家，本身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猛獸。
“所以……”
楊子龍的聲音干澀了許多，
“你當年面試的時候，他們問了什麼？”
“問了我一個問題。”
歐陽小白回憶道，“他們問我，雷霆的意義是什麼。”
“雷霆的意義？”
“對。”
歐陽小白笑了笑，
“我當時怎麼回答的來著？哦，想起來了。”
“我說，雷霆的意義，在于它落下之前，天空總是會變得無比黑暗。它既是審判，也是黎明的前兆。”
“這個回答……很高深。”楊子龍評價道。
“是嗎？可我當時心里想的其實是，雷霆的意義不就是電一下很爽嗎？”
歐陽小白攤了攤手，“不過我沒敢這麼說。”
楊子龍︰“……”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和你說這個，是想告訴你，葉修老師說對了一半。”
歐陽小白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面試確實沒有標準答案，但它有‘核心’。或者說，有每一年的‘主題’。而我敢保證，往年的考試內核，跟今年的，絕對不一樣。”
“什麼意思？”
楊子龍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意思就是，那些老怪物們，每年的口味都不同。”
歐陽小白打了個比方，
“這就像一場選秀。有一年他們想要一個唱跳俱佳的偶像，那你就得展示你的舞台魅力；
下一年他們可能想要一個能寫傳世經典的創作人，那你就算舞跳得再好也沒用。”
“前年，考核的主題是‘堅韌’。有個考生，天賦平平，但硬是在第二關的幻境里，被精神攻擊折磨了七天七夜，愣是沒崩潰。”
“最後面試的時候，他什麼都沒說，就那麼站著，那些老怪物就讓他過了。”
“去年，主題是‘守護’。有個女孩，在模擬場景里為了保護一群虛擬的平民，放棄了任務目標，導致考核失敗。”
“但在面試環節，她被破格錄取了。因為她告訴面試官，她的力量，就是為了讓弱小者不再顛沛流離。”
“那我那年呢？”歐陽小白指了指自己，
“我那年的主題，是‘逼格’。對，你沒听錯，就是這個詞。
他們想找一個看起來就很有思想，很有深度，能把歪理說成真理的家伙。所以我那個關于雷霆的回答，正好撓到了他們的癢處。”
楊子龍听得目瞪口呆，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重塑。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擎天高院內院的招生，居然這麼兒戲？
“這不兒戲，子龍。”
歐陽小白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才是最難的地方。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們今年想看的是什麼。”
“是百折不撓的瘋子？是算無遺策的智者？還是心懷蒼生的聖人？”
“那我該怎麼辦？”楊子龍徹底沒了主意，“我總不能把自己捏成他們想要的樣子吧？”
“那你就輸定了。”歐陽小白斷然道，
“那些老怪物活的年頭比咱們兩個加起來再乘以一百都長，任何表演在他們眼里都像小孩子過家家。”
楊子龍頹然地靠在椅背上，感覺前路一片黑暗。這簡直是個死局。
“所以，別去猜題了。”歐陽小白忽然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
“你越是想迎合，就越是會失去自己的東西。你忘了葉修老師的話了嗎？路要你自己走。”
他指了指楊子龍的心口。
“你最大的麻煩，不就是你體內那三種打得不可開交的力量嗎？”
“是啊。”楊子龍苦笑。
“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恰恰也是你最獨一無二的地方？”
歐陽小白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光明代表秩序與守護，惡靈代表混亂與吞噬，惡魔代表毀滅與新生。這三種截然不同的道，都匯聚在了你一個人身上。”
“他們想看你的內核？那就給他們看！別藏著掖著。”
“告訴他們，你的刀刃，既可以為守護黎民而斬斷黑暗，也可以為掃清障礙而釋放毀滅。”
“告訴他們，你的內心既有聖光的溫暖，也有深淵的冷靜。你不是一台純粹的機器，你是一個復雜、矛盾，但卻真實無比的人！”
歐陽小白的聲音鏗鏘有力，像一道驚雷在楊子龍的腦海中炸響。
“別去想他們想要什麼答案，子龍。去給他們一個只有你，楊子龍，才能給出的答案。”
“讓他們看看，一個同時駕馭著人與魔的家伙，究竟能走出一條什麼樣的路！”
整個數據分析室里，只剩下儀器的嗡鳴聲。
楊子龍呆呆地坐著，金色的眼瞳和暗紫色的眼瞳中，光芒劇烈地閃爍、交織。
是啊……他一直在苦惱如何隱藏自己的矛盾，卻從未想過，這矛盾本身，或許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他可以偽裝成純粹的光明使者，也可以偽裝成冷酷的惡魔後裔。但那都不是完整的他。
真正的他，就是在光明與黑暗的夾縫中。
在人性與魔性的撕扯中，掙扎著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的，那個獨一無二的楊子龍。
許久，他緩緩站起身，之前籠罩在臉上的迷茫與焦躁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澄澈。
他對著歐陽小白，鄭重地鞠了一躬。
“小白，謝了。”
“客氣什麼。”歐陽小白重新戴上全息眼鏡，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
“記得把桌子的修理費報一下就行。降龍木，很貴的。”
楊子龍笑了。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數據分析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