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演了無數種戰術，計算了上萬種可能。
他甚至算到了自己和洪子亮會同歸于盡，算到了最後會是楊子龍和趙真的單挑。
他唯一沒有算到的，是趙真在那種狀態下，竟然還能站起來。
“存在之力……的總量，還是超出了我的數據庫上限麼……”
他輕聲呢喃，像是在總結一份失敗的報告。
隨即，他緩緩閉上了眼楮，那萬年不變的冷靜面具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絲裂痕。
不是不甘，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更深沉的疲憊。
原來，智慧，真的有其極限。
擂台上。
醫療人員已經沖了上去，小心翼翼地為楊子龍檢查身體。
嘈雜的人聲，刺目的燈光，還有身體內部每一寸肌肉和骨骼傳來的劇痛，將他的意識從無邊的黑暗中拽了回來。
他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耳邊嗡嗡作響。
他想撐起身體，卻發現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燃燒核心的最後一拳，榨干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意志。
他的目光緩緩移動，越過圍在他身邊的白色身影，最終定格在了擂台的另一端。
趙真站在那里，雖然身形虛幻，胸口的拳印猙獰可怖，但他站著。
而自己，躺著。
勝負，已無需多言。
楊子龍的視線，又緩緩轉向了體育館上方那塊巨大的電子屏幕。
【總冠軍︰終焉小隊】
幾個鮮紅的大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瞳孔里。
他想起了組建小隊時的豪情壯志，想起了和大家擠在訓練室里揮灑的汗水，想起了和毛閩川說好呢一起奪冠軍，想起了秦明月的嚴厲，陳火樂的吵鬧，江嘯天的冷靜，劉峰的耍寶……想起了每個人臉上那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期待。
他是隊長。
他答應過，要帶他們拿到冠軍。
他食言了。
這個從戰斗開始就一直緊繃著神經，無論面對何種絕境都未曾動搖過的男人，這個如山一般沉穩的傳奇小隊領袖，在這一刻，身體開始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他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滴滾燙的液體，從他眼角滑落，劃過滿是塵土和血污的臉頰，在地面上砸開一朵微不可見的水花。
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淚水決堤，無聲無息，卻帶著撕心裂肺的重量。
他沒有哭出聲，只是死死地咬著牙，任由那股酸澀和不甘，將自己的心髒徹底淹沒。
\"我們輸了。\"
這四個字，比趙真那湮滅萬物的領域，比那無法逾越的銀河，更讓人感到絕望。
體育館內，為勝利者準備的歡呼聲，不知何時，漸漸平息了。
觀眾們沒有立刻離場。
他們看著擂台上那個站著的勝利者，和那個倒下的挑戰者。
看著大屏幕上回放的比賽集錦︰江嘯天以身為鏡，反射規則；楊子龍燃燒生命，揮出最後一拳……
一幕幕，都烙印在每個人的腦海里。
“媽的……雖然輸了，但傳奇小隊……真他媽帥啊。”
一個觀眾席上的壯漢，揉了揉發紅的眼楮，悶聲說道。
“是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慘烈的決賽。他們真的……拼盡所有了。”
“以前總覺得終焉小隊贏得理所當然，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挑戰王座，需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傳奇小隊……四年後再來吧！老子還買你們的票！”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一片片，一排排，觀眾席上的人們自發地站了起來。
沒有為冠軍喝彩，也沒有為失敗者嘆息。
他們只是站著，用最純粹的，發自內心的掌聲，為這場戰斗，為這兩個值得尊敬的隊伍，獻上敬意。
掌聲並不熱烈，甚至有些稀疏，但卻連綿不絕，在寂靜的賽場上空回響。
這是送給勝利者的祝賀。
更是送給雖敗猶榮的英雄的，最高贊歌。
賽場上的掌聲，持續了很久。
趙真站在擂台邊緣，感受著胸口傳來的陣陣刺痛。
那不是物理上的傷口，而是“存在”被強行剝離後留下的虛空。
他低頭看了看，拳印處的光點還在逸散，但逸散的速度，遠比他預想中要慢。
楊子龍的最後一拳，不僅是力量的爆發，更是一種“存在”的灌注。
他強行將三種本源力量——光明、惡靈、惡魔——壓縮到極致，以燃燒生命為代價，打破了“虛無”的法則，短暫地在趙真體內刻下了“存在”的烙印。
這是一種超出趙真理解範疇的攻擊。
他抬眼，望向被醫療人員抬走的楊子龍，那個即使在昏迷中，臉上依舊帶著一絲慘烈笑容的年輕人。
“傳奇小隊……”
趙真輕聲呢喃，那萬年不變的平靜聲線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贏了。
但這個勝利，讓他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價，甚至動搖了他對自身“虛無”法則的絕對自信。
“確實……很強。”
他閉上眼，在心里重復了一遍。
這不是客套，是發自內心的贊許。
然而，就在冠軍的歡呼聲達到頂點的瞬間，異變陡生。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並非從賽場傳來，而是來自所有人的頭頂。
整個體育館的穹頂，那由能量構築的、模擬著藍天白雲的景象，瞬間熄滅。
不是燈光故障，是一種更徹底的剝奪。
天空，黑了。
墨汁般的黑暗，沒有任何預兆地籠罩了一切，將山呼海嘯的歡呼聲硬生生掐斷在所有人的喉嚨里。
死寂，降臨了。
緊接著，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央，一道血紅色的裂縫，如同一只猙獰的獨眼，緩緩睜開。
那道裂縫中，沒有星辰，沒有光芒，只有純粹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混亂與惡意。
一股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邪惡氣息，從中傾瀉而下。
“這是……”
貴賓室里，雷霆總帥猛地站起，臉上的威嚴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驚駭。
“這個能量……不會錯的！”
龍戰天須發皆張，原本古井無波的眼中充滿了血絲，
“是‘惡靈’！他們竟然敢在這種地方……”
楊天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他死死盯著那道裂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們不是敢，他們是成功了！這……這是一個已經完成的超大型空間法陣！”
與此同時，另一間獨立的醫療恢復室內。
江嘯天躺在純白色的治療艙中，平靜地看著屏幕上那道撕裂天穹的血色裂縫，銀灰色的眼眸中倒映著外界的混亂與恐慌。
他那張儒雅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微笑。
“比預想中，快了一些。”他輕聲自語，像是在評價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作品，
“不過，也無所謂了。”
另一處，隱于空間夾層中的秘密據點。
葉修冰冷的目光穿透層層阻礙，落在了賽場上空。
他身旁，數道氣息同樣深不可測的身影躬身待命。
“滅世罪余孽，膽敢現世。”
葉修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他抬起手，正欲下令。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那無所不能的鬼神之力，在觸踫到那座籠罩了整個城市的法陣時，竟如泥牛入海，被一股更加龐大、更加詭異的力量瞬間同化、吸收。
“不好！”
葉修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法陣的核心不是能量，是……這場大賽所有人的‘情緒’！“
”敗者的不甘、勝者的狂喜、觀眾的激情……這些都被當成了祭品！”
他，阻止不了。
賽場上，恐慌已經蔓延。
那道血紅色的裂縫被徹底撐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通往未知深淵的傳送門。
七道散發著不同邪惡氣息的身影，從中緩步走出。
他們形態各異，有的臃腫肥胖，有的瘦骨嶙峋，有的妖嬈魅惑……但每一個身上，都纏繞著足以讓聖皇強者心膽俱裂的恐怖威壓。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色欲……”
有人在人群中絕望地念出了他們的名號。
“七大罪！“
其中兩個位置上的身影，氣息與傳說中略有不同，顯得更新，也更加純粹。
那是新繼任的“貪婪”與“暴食”。
但真正的主角，還未登場。
\"王！\"
在七道身影恭敬的簇擁下，一只腳，從裂縫中踏出。
僅僅是一只腳，整個世界的法則仿佛都在哀鳴。
所有選手，無論強弱，無論身在何處，都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壓在了靈魂之上，讓他們動彈不得，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一個身穿古老黑色王袍，頭戴荊棘王冠的身影，緩緩走出了裂縫。
他面容英俊得近乎妖異，一雙金色的豎瞳，漠然地掃過下方螻蟻般的人群。
“真是……美妙的祭品。”
他發出滿足的喟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在每個人腦海中響起，
“多虧了‘滅世罪’這些狗的計劃，本王才能如此順利地歸來。”
他的目光在場中巡視了一圈，最後，精準地鎖定在了貴賓室的方向，落在了楊天德的身上。
那張妖異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懷念”的表情。
“小鬼，好久不見。”
惡靈王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語氣像是見到多年未見的老友。
“多少年了？瞧瞧你，都這麼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