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愛人的這張臉——溫迪的眼眶泛紅,碧綠色的眼眸中隱隱約約有淚珠在打轉,努力的咬著牙不讓掉下來。可委屈的模樣還是讓人忍不住心疼……這樣子,他確實做不到大聲的嘶吼,質問,以及責怪。
掙扎片刻後,鐘離緩慢的放下了手,溫迪被緊緊拽著的手也隨之落下。這個動作像是掏空了他的所有,鐘離閉上眼楮,一瞬間,身上的所有力氣都煙消雲散。
“……”
看著鐘離如此受傷的模樣,溫迪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猶豫片刻後,還是選擇沒有開口,也確實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在已成定局的情況下,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沒有了任何的用處。
“所以我們之所以會來到這里,是因為伊斯塔露她插手了?”
“我……”
溫迪也有些緊張,說話時甚至還險些,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他企圖舔舔嘴唇,認真的解釋來龍去脈。可無奈鐘離看向他的目光已經不再復往日,這種極其受傷的模樣,讓他心悸的很,溫迪不自覺壓低聲音,支支吾吾︰
“我真的不知道,請你相信我,老爺子!”
“先想辦法出去吧。”
與其在這里爭吵,想辦法出去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溫迪默默的轉向前方,發現在那廢棄遺跡之中,隱約有雲霧在不停翻騰,他下意識的看了鐘離一眼,鐘離的目光被遠處的事物所吸引,但還沒有忘記身邊的溫迪。他伸出手來,緊緊攥緊溫迪的手,隨後將愛人猛的往懷里一拽,幾乎是踉蹌著,溫迪整個人被鐘離抱在懷中。
他感受到鐘離的力道格外的大,再也不復往日的溫柔。可自己倉皇抬頭與男人進行對視時,鐘離深邃的眼眸中,薄冰似乎已經被融化了,只剩下無盡的數不清楚的悲哀。
“哦。”
溫迪尷尬的開口,二人之間沒有什麼話交談,只剩下腳步聲不斷響起。在不算多寒冷的古城中,兩道身影就這樣獨自漫步,前往神秘寂寥的宮殿。
“這里,確實很像是蒙德城的宮殿,但千風神殿已經許久都未有人曾踏足這里了,包括我自己也不在這里。所以,這段回憶應該是在我的記憶之中提取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突然出現在這里的東西,都是幻想?”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這次我真沒有騙你,我,我和伊斯塔露的關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做錯事的是溫迪,所以他會選擇干巴巴的解釋也很合理。鐘離也不是什麼不完全听勸的人,他沉默不語,只是用自己的眼眸靜靜的溫迪,眼神中有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復雜的神色與顫抖著的手剛想觸踫到對方吹彈可破的肌膚時,鐘離一頓,整個人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十分煎熬的放下了手。
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烏龍。
“……”
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意圖,溫迪趕在他的手還沒徹底墜落前,連忙攥緊他的手腕,讓對方微涼的指尖觸踫到自己的肌膚。剎那,鐘離的動作和溫迪的動作都同時一頓,兩個人的目光中,似乎都被點燃了一束微弱的光芒,彼此的眼中只含著彼此。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
“可你知道嗎,你可以選擇以任何一種辦法拯救我們。”
指尖不自覺用力,掐的溫迪臉頰生疼。鐘離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眼眶不自覺泛紅,聲音也有些許的哽咽。他深吸一口氣,隨後失聲啞笑,就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
溫迪默默的垂下眼眸,鐘離掐的他也不算疼吧,也有可能是心里頭很痛很痛,所以導致他現在比較痛的吧!
“可你唯獨……”
說到這里,鐘離的聲音更加沙啞,已經完全辨不清任何情緒了。他仿佛悲傷到極點,痛苦的閉上雙眸,放下手的同時,緊緊的擁抱住了溫迪。
溫度,是暖暖的,熱熱的。
是真的,是熱的。
“老爺子?你應該知道的,我之所以會把你救下來,那麼肯定是要做好一命抵一命的代價的。哪怕伊斯塔露是善良之人,也不會白白做交易,更不會白白的看我獲得一切……她肯定是要收回……”
“我知道,我都知道。”
溫迪的聲音戛然而止,隨著鐘離的怒吼而靜靜的閉上了嘴巴。他們早就忘了此行的目的,短暫的沉溺在了未來,終有一日會再度分別的悲傷中。沉默片刻,溫迪忍不住笑了出來,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他笑著安慰鐘離,像在瞬間又回到那個炙熱的小太陽,總是時不時會圍繞著鐘離說一些有趣的話題。
更像是遠古的回憶里,那個純潔無瑕天真可愛的風神巴巴托斯。
“你就當我,從來沒存在過吧。”
“就當我是你人生中的一個普普通通的過客。”
“不必把我放在心上。”
三句話,道盡了多少人的悲哀與無奈。
身為長生,永生是賜福,是枷鎖,也是詛咒。摩拉克斯的身邊,已經離去了許多故友,他沉默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因為各種各樣的災難離去,眼見熱鬧的舊地,成為了一片荒蕪。
可巴巴托斯又何嘗不是?他在自己還沒學會成長的路途中,失去了第1位導師,他的故友。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人,一個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孩子,卻給足了他敢于向高塔孤王反抗的勇氣。
緊隨其後的第2位,第3位乃至第4位……那些隨著他一起向高塔孤王揮舞著反抗大旗的人,一個又一個的在他眼前逝去。他們垂垂老矣,顫抖著伸出如榆樹木般扎人的手,緊緊的握住溫迪冰涼的指尖。
有人說,
“巴巴托斯啊,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很合格的神明了,我相信你會處理好蒙德的,到時候,咱們的子民們就能夠在這塊已經被開墾的土地上發揮光芒……我們的後代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啦。”
有人說,
“我都已經老成這樣了,可你卻還風采依舊啊,巴巴托斯。我和你之間的交情不淺,就替我這個好友,完成一個願望吧。可不可以代替我去看一看,未來的蒙德是什麼樣子的呀……我想看看我的後代們,是不是已經過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會不會,不會再有雪崩了。”
有人說,有人說,有人說……
那些無數的,數不清的祈求,如同一層又一層的雪,壓的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也正因如此,他前行的路上總是有著許多沉重,他從不奢求在他人的回憶中留下自己最珍貴的印象,他只奢求,哪怕那一天,他所珍愛之人真的有那般神通廣大的本領,將整個混亂的世界撥亂反正的話,那麼就……想辦法。
為他立一塊碑吧。
一定要放在他最喜歡的摘星崖,那里有微風吹拂,有純潔的塞西利亞花陪伴,甚至還能夠看到蒙德城和風龍廢墟。是溫迪鮮少願意駐足的地方 。
“巴巴托斯,你只覺得說出來很輕巧,你從未想過我的感受。我們,我們已經分不開了。你做出這些選擇的時候,難道沒有考慮過我嗎……你願意為整個世界獻出溫熱的心髒,獻出所有時,有沒有考慮到我?那,那我呢?”
“那我呢”三個字像是道盡了所有的不甘,鐘離的語氣鮮少變得顫抖。再也不復往日那般平靜了,或許,對于溫迪來說,離別不過瞬間,可對于一直等待的鐘離來說,離別,本身就讓人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