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鎮清含笑點頭。
看了一眼江對岸,他又面色凝重地問道︰“曾仕和人馬不足以包圍鮑超,他那里有消息了嗎?”
邱雲機趕快回道︰“早上來了消息,曾將軍一戰消滅湘軍近萬人,不過還是讓鮑超帶著一萬人沖了出去。”
石鎮清點頭道︰“鮑超畢竟是悍將,其性格詭詐陰狠。要讓曾仕和盯緊了,也要小心鮑超的霆霆字營鋌而走險,在半途設下埋伏。總之,千萬不要讓鮑超再回到田家鎮,若是被湘軍里外合擊,導致脫出重圍,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邱雲機重重點頭道︰“陛下說的很是,咱們可以照著湘軍的圍困做法,挖掘內外兩道壕溝,一道防止曾國藩外逃,一道防守外圍的增援。”
石鎮清冷笑一聲,說道︰“曾國藩不過是復制清妖憨王皇太極當年在關外團滅洪承疇的做法。兵法有其適用環境,合則用,不合則棄。”
“是啊,明末松錦之戰,皇太極切斷洪承疇十多萬大軍的後路和補給。一舉將洪承疇的十余萬人馬消滅。皇太極雖然是韃子,但是用兵老道,卻也有可學習之處。”
就在二人暢聊作戰方略之時。
湘軍早已經將南邊的大營收縮到距離田家鎮七八里處。
總兵官蕭浮泗正帶著兩萬吉字營精銳駐守南邊。
蕭浮泗作為湘軍一大悍將,久經戰陣,跟著曾國藩南征北戰,與太平軍交手數十回。
他長著一張大長臉,嘴下一顆大紅痣,嘴角噙著三分笑意,是個十足的笑臉虎。
大熱天,他不顧悶熱,身穿棉甲,親臨戰陣。
在三丈寬的壕溝中,他頂著炮火與副將熊登武和黃潤昌正在秘議軍事。
一發炮彈在幾人頭頂炸開。
蕭浮泗低頭躲避開。
他抖了抖身上的塵土,對二人說道︰“長毛賊首韋普成可不是省油的得燈,此人詭計多端,而且作戰凶狠。此番他神出鬼沒,從十里鋪殺來,我以為就是為了斷了我們的後路。眼下我們的水師已經近乎全軍覆沒,半壁山也已失守,曾大帥進退兩難。咱們一定要打掉韋普成立營的企圖。”
副將熊登武剛剛巡查回來。
他匯報道︰“蕭軍門,我剛剛深入長毛大營附近去查看了。現在長毛叛兵正在挖掘壕溝。看來跟大人所猜不錯,韋普成正是要圍困我們。這招棋跟九帥在圍攻金陵時,在雨花台扎下營壘何其相似?末將以為韋普成的炮兵不多,咱們可以利用火炮的優勢,趁其立足未穩,發動猛攻,蕭軍門以為如何?”
听到韋普成所攜大炮不多。
蕭浮泗趕忙問道︰“韋普成大概有多少門火炮,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大炮不多,撐死不過六十門,咱們有一百門呢。”
蕭浮泗心里有了數。
但是他不是蠢貨,他清楚知道太平軍隨時可以在長江上派遣戰船前來助戰。
因此他馬上打消了全軍進攻的想法。
副將黃潤昌讀過書,肚里有些墨水。
他提議道︰“白天不行,就晚上偷襲。韋普成的長毛兵挖大半天壕溝,晚上必定十分疲勞。三更天趁其人困馬乏,發起進攻,打掉韋普成的大營。即便不成,也可重創韋普成,將其驅離這里。”
蕭浮泗轉了轉眼珠子。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此番交戰,關系我軍身死存亡,馬虎不得。我看晚上偷襲可以一試。熊登武,晚上你帶五千人去偷襲長毛大營。若是對面有準備,你就速速撤回。若是長毛逃走,你不可再追擊。”
熊登武拱手答應道︰“卑職明白。”
蕭孚泗轉過身,又對黃潤昌說道︰“炮彈金貴的很,花的都是真金白銀,要省著用。但打炮不要停,可以半刻鐘打出去幾顆,不要示弱長毛。這樣做也是麻痹長毛,讓其誤以為我們並不想進攻,只是防守而已。”
黃潤昌恭維道︰“蕭軍門果然深通兵法。”
蕭浮泗被部將拍馬屁,臉上更加得意。
他哈哈笑道︰“我只懂些皮毛,若說是懂戰略,還得是曾大帥。我听說剛攻破金陵那幾天,曾大帥正在寫家書。里面寫了不少大帥多年來征剿長毛的方略。可惜尚未成書,真是有些遺憾。若是得閑,大帥也可寫下去。”
“我剛才去見大帥時,見大帥悶悶不樂。他最近也停筆了,若是此戰能破長毛一路,也算是給大帥些許安慰。”
黃潤昌幾人對曾國藩都是敬重有加,他細聲問道︰“曾大帥有何打算?此番我們水師被打掉,可謂是損失慘重。若是能回安慶,即便重建水軍,恐怕也需要一兩年的時間。”
對于曾國藩如何打算,蕭浮泗面露難言之色。
盡管這兩人是自己的嫡系將領。
但是曾國藩用兵雖然計劃的多,但是臨機決斷的也不少。
因此他也猜不透。
他拍著刀柄說道︰“上面的事情,少打听。曾大帥是我們的恩人,大帥叫咱們生,咱們就生,要咱們去死,咱們也要義無反顧,懂嗎?”
二人一起點了點頭,不敢再問。
“下去準備吧。”
蕭浮泗吩咐一聲。
看著二人從坑道中貓腰離去。
蕭浮泗收起笑容,他臉上盡顯凝重神色。
黃昏時候,雙方射出的炮火變得稀稀落落,最後,太平軍的炮火竟然直接停了。
而湘軍的炮火依舊保持半刻鐘兩發,射向韋普成的大營。
韋普成一面派人督促親兵挖掘壕溝。
一邊來到長江下游的武穴渡口,等待與水師軍帥陸順德接頭。
長江上,殘陽將江面映襯的火紅一片。
在紅彤彤的江面上,一艘太平軍的舢板船飛也似的呼嘯而過。在路過湘軍營壘時,也毫無停下的意思。
這艘小船在距離田家鎮十里遠的武穴渡口停泊了下來。
隨陸順德下來的僅有二十余親兵。
韋普成二人互相拱了拱手。
韋普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陸順德當即與韋普成來到臨時軍帳內。
二人一起坐下後。
陸順德說道︰“韋帥召我來,想必有妙策破湘軍吧?”
韋普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大功一件,讓你白撿功勞,你干不干?”
陸順德嘿嘿一笑。
“韋帥可別逗我了,天大的功勞哪里輪到我。再說了,哪有那麼容易獲得軍功的,我在江浙被湘軍打得丟盔棄甲。但只有在翼王帳下,才真正找回了當年天國初創的感覺。”
韋普成哈哈笑道︰“我可不是唬你。咱們再不團結,等待的就是被湘軍各個擊破。”
陸順德也算是老將,他不太了解後起之秀的韋普成。
他抱拳說道︰“願聞其詳。”